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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 第4頁

作者︰寄秋

望著逐漸消失的紅日,涼夜上了寒冬夜的心。「不會有任何事改變得了我的決定。」

「那可不一定,我將你遺囑的執行律師改了個人。」一個他絕對會吃驚的人。

練長文小心翼翼的靠近,將人拉離懸崖邊十步遠才肯安下心。

「無妨,我信得過你。」他是他少數信任的人。

練長文搭著他的肩以防他太激動。「那個律師是個女的。」

「嗯!」

「她今年二十七歲。」

「嗯!」

「她有個非常溫暖的名字。」

「嗯!」

「湊巧的是她曾經住餅月牙灣。」看你還能不能鎮靜如常。

寒冬夜的眉沉了下去,不再發出單音。「是誰?」

「她叫——」練長文故意拖了個長音,慢條斯理的說起,「夏天。」

第二章

「天哪,這里簡直是人間天堂,你當初怎麼會得離開?」

是呀!她也很懷疑身邊為什麼多了一只聒噪的麻雀。

望著沒多大改變的老村落,垂掛的魚網飄來淡淡的魚腥味,新長的煙草抽出女敕葉,勤奮的老人家一葉葉的剝落,她仿佛瞧見月牙掉了三顆的外婆正抽著煙絲,怎麼也不肯戒掉的吞雲吐霧。

她有點不負責任的父母,在她剛出生不到兩個月大時,浪漫多情的母親為了理想飛到她夢想的城市學畫,將她留給外婆照顧不聞不問。

而殷實的父親則跑到北京拜師學藝,一心要將國畫發揚光大,根本無心理會襁褓中的女兒,逕自的苦練國畫忘記自己的責任。

她被遺忘了整整十年,直到兩人各自有所成就才回國,重新舉行了盛大婚禮,她才由私生女躍升為婚生女,是有史以來年紀最大的花童。

或許為了補償十年的隔離,兩人排命地討好她,買最昂貴的禮物取悅她,無時無刻不當她是洋女圭女圭般帶著,炫耀的任由人贊美他們養出一個漂亮又有氣質的女兒。

不過這情形僅限于一個夏天,她發現父母只是華麗的裝飾品可有可無,于是她選擇放棄。

要不是這座小島的教育只到高中,想升大學必須出島,不然她有可能老死在漢娜口中的人間天堂。

一晃眼她有十年沒回來了,外婆在島上的生活不知是否無恙,有了科技的昌明,人與人的距離明顯拉近,透過影像電話相互問候。

只是拉近了距離卻疏遠了親情,她由一開始一天一通電話到一個禮拜才打一次,到最後是一個月、兩個月地忘了聯絡。

恰然自得的外婆過得很快樂,她從不認為養女育兒是為了防老,無怨無尤地撫養兩代子孫讓她們高飛,而後歸于寧靜,享受與世無爭的晚年生活。

外婆是個豁達、睿智的人,她從她身上學到不少當一個人的開心。

活著就是一份希望,明天的燦爛將永遠存在。所以她活得很夏天,過得也很夏天,她是個喜歡夏天的夏天,在她的季節里只有陽光而沒有失望,任何需要溫暖的生物都能依附夏天而活。

她是夏天。

「夏天,你能不能走慢些?我後腳跟都起水泡了,休息一下啦!」漢娜在心里嘀咕,她是不是人呀!走了兩里路仍健步如飛。

「如果我的記憶沒騙人的話,再走半公里會有個咖啡屋,里面賣的冰淇淋是世上最好吃的。」整個心都化在里頭了。

童年的回憶一一浮現,歷歷在目仿佛昨天才發生過,當年發長及腰的小女孩已長成干練的都會女子,削薄的短發微帶點波浪,像夏初的麥穗隨風飄揚。

「不會吧!還要再走半里,難道沒有巴士好搭?」她會先垮給她看。

「兩個小時一班,假使它的步調維持在我離開的那一年,那麼我們剛剛錯過它。」奇怪,她怎麼會有幸災樂禍的感覺,一直想笑。

時間像是為月牙灣停止了,只有月牙灣外的人繼續成長。

背著大包小包行李的漢娜已經開始後悔沖動的行為。「這是什麼鬼地方呀!你們都不用交通工具嗎?」

「不知道哪個偉人說這里是人間天堂,怎麼一下子委縮成蟲了。」早叫她別帶那麼多東西用不上,她偏是不听硬要把家當全搬來。

瞧她多清爽,三件衣服替換著穿,小島上也有商店,有所欠缺再去購買,小小的行李袋掛在肩上就已足夠,根本不需要一堆瓶瓶罐罐。

「我哪曉得看起來像天堂,實則是撒旦搞出來的把戲,專門騙無知的我走入地獄大門。」痛死了,腳上的水泡一定破了。

原來可恨的女人名字叫無知呀!

「別埋怨了,是你自願跟來受死,我曾勸過你不要三思孤行。」可是她仍是十分豪氣地說要拋父棄夫。

她是受騙了好不好,哪有每回「放假」都住五星級飯店,唯有此次例外。「住在這里的人怎麼活?」

扁走路就會走到腳斷掉,還能干什麼大事。

「我們騎腳踏車出入,有錢一點的開四輪跑車。」不知道她那台鈴聲特亮的腳踏車還在不在,

以不污染島上環境為先,除了固定的幾班環島巴士外,大部份居民以腳踏車為主要交通工具,僅有少數「嬌貴」人士以高級轎車代步。

她記得外形如象牙的月牙灣鮮有下雪時候,島上有一半土地屬于寒家所有,她和外婆住房子還得向他們租,每月租金她們付得很吃力。

後來她開始工作賺了些錢,才以高出市價兩倍的價錢買下,前庭蒔花養蘭,後院則是菜圃及養些雞鴨。

「那你算是有錢人還是窮人?」她可不想騎著腳踏車四處逛。

她那些昂貴衣服只適合高級宴會使用,苦穿上三宅一生的套裝或香奈兒的晚禮服逛街,肯定會笑破這群沒見過世面的居民肚皮。

沖著她直笑的夏天踢踢愛貓可樂,一副很樂的神情。「做人要懂得認命,你看我開保時捷來還是法拉利。」

「噢!不要,我快死了,救我……」漢娜像垂死的烏賊朝夏天伸出求救的手。

誰理她,誰不知道律師是全世界最沒良心的冷血動物。「你慢慢爬吧!我先進去喝杯濃郁香醇的咖啡。」

錯愕的漢娜注視她消失在一座茅草搭起的小棚子,不是很大,大概只有二十坪左右,看來隨時有頹倒的可能性,棚子旁邊兩棵大王椰子高高聳立。

她一定是在開玩笑,這怎麼會是咖啡屋,說是路邊的小攤販也不為過。

不過她太累了,就算是稻草鋪成的狗窩也不能嫌棄,能讓她受苦受難的腳稍微休息一下,地獄的冷床也會變成玫瑰花床。

「咦!你們是觀光客嗎?我們這里很少有外人知道。」除了漁民和水手。

夏天看了老板娘一眼,隨即熱情的打了招呼,「嗨!烏龜,你不認得我了嗎?」

「你是……你是……」世上只有一個人會昵稱她烏龜。「夏天……」

「賓果,猜對無獎,我就是夏天,夏天回來了。」她把夏天帶回小島。

驚喜萬分的老板娘笑得臉上多了好幾條笑紋。「真的是你呀!好久不見了,打算回來看你外婆嗎?」

「我外婆還好吧!沒給各位添麻煩?」外婆什麼本事都沒有,找麻煩她是權威。

「還好啦!身子骨硬朗得不像七十歲的老人家,只是前陣子不小心拆了耆老的船屋。」她一想到那件事就想笑,那兩個老活寶。

「還在斗呀!從年輕斗到老,根本沒完沒了。」只有死亡能終止。

她外婆二十一歲就守寡了,獨力撫養三歲的女兒來到月牙灣,原本也算平和地建立起母女相依為命的生活,平淡無波地過了六、七年。

後來中學部調來一位與外婆年紀相當的數學老師,兩人一見面如世仇一般的斗個沒完,你嘲我諷的好不熱鬧,從無和平相處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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