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直身子,繞過她走到另一頭。
「你放開我,快放開我,放開我!」她朝他大喊。
裴羿恍若未聞地關掉房內的燈光,不疾不徐地走回大床,準備就寢。
「喂,你聾啦?!」她再度大喊。「你這個變態、神經病……憑什麼把我綁起來,快放開我!听到沒有?」她破口大罵,不惜一切想引起他的注意。
「想連嘴巴都被堵住的話,請繼續。」他背對著她的方向,淡淡地出聲。
她頓時噤若寒蟬,因為她相信他絕對敢做出更變態的事。
她抑制住心中的不平情緒,低頭看著被捆綁的雙腕,再次奮力扭絞,希望能松開手上的束縛。
結果,徒勞無功的掙扎只換得更多的皮肉之苦,那根強悍穩固的床腳和牢固的死結依舊緊緊相依,不曾松動半分。
她不死心地繼續扭扯紅腫發疼的手腕,愈來愈用力,清澈的目光近乎偏執……
夏靜言感覺整個人像躺在棉花堆里,柔軟得不可思議……
她舒服得不想睜開眼楮,不想移動半分,但同時又有一點令人不快的感覺在騷擾著這股平靜,就在她手邊,而且感覺越來越明顯、強烈。她睜開雙眼,看到一張親切的小臉——
「小雨?」
「少夫人,你覺得怎麼樣?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小雨憂心忡忡地盯著她看。
夏靜言微笑著搖搖頭,感覺腦子里還昏沉沈的。
「那就好,我剛剛看到你的模樣真是嚇壞了呢!」
「嘶——」
「少夫人,你先忍耐一下,馬上就好了。」
夏靜言低下頭,才發現剛才那股令她不悅的刺痛,原來是來自手腕上的傷口。
「你不用擔心,少夫人,這傷口不深,只是點皮肉傷,好好包扎照料應該就不會留下疤痕。」小雨小心地為她纏上一圈圈的紗布。
「謝謝你,小雨,讓你扶我上床,又幫我上藥。」昨夜她不知掙扎了多久,最後便累得睡著了。
「那你謝我一半就好了。」小雨笑著說道。
「一半?」
「對啊,因為我只有幫你上藥而已,是少爺抱你上床的,而且他還特別交代我要趕緊幫你包扎傷口,等你醒來後也要親眼看你用早餐。」
「他?」那麼好心嗎?
「是啊,你看少爺多關心你。」
哼,關心咧。夏靜言不以為然地想道。
「那他有沒有說我是怎麼弄成這樣的?」她倒想知道那個壞男人有沒有臉承認。也不想想她的傷口是因何而來,以為抱她上床、給她飯吃就沒事了嗎?
「有啊,少爺說你是半夜夢游,老往外頭走,他怕你傷了自己又不敢用力搖醒你,沒辦法只好將你綁起來,誰知道你把自己弄成這樣……」小雨看著夏靜言的雙手,不禁又皺起眉頭。「雖然少爺沒說,但我想他一定很擔心你。」
「他真的這麼說?!」夏靜言一臉不可置信。那個可惡的男人還真會鬼扯、裝好人,真是氣死人了!
「是啊,難道不是嗎?」小雨眨著一雙水漾的大眼楮,疑惑地問。
「這……是、是啊,就是他說的那樣。」夏靜言有口難言,只能附和裴羿的說法。
沒辦法,雖然她很想大聲說出那個混蛋欺負她的真相,但礙于無法向小雨解釋自己爬牆逃家的整個過程及原因,只好白白便宜那個大壞蛋一回。
「少夫人,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你先梳洗一下就可以下樓用餐了。」
「好,謝謝。」
小雨離開後,夏靜言卻還留在床上,望著手腕上的紗布,呆坐了好一會兒。
雖然那男人昨夜的行為簡直像個未開化的野蠻人,但要不是她自己執意掙扎,雙腕也不會傷成這樣,而且剛才小雨還說裴羿出門前還交代她要好好照顧她……
單憑這點關心,就勝過她在夏家得到的好幾倍了。
唉,這個男人,到底該把他歸類成好人還是壞人呢?真難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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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座車緩緩駛進大宅,裴羿一如往常的在濃濃的夜色中回到家。
自從他正式接手公司的經營權後,便經常錯過家里的用餐時間,有時候一忙起來,甚至會留在公司徹夜工作,幾天不見人影。
想來可笑,二十三歲以前,他可不是這麼一個以事業為重,嚴肅呆板的工作機器。
那時的他,年少輕狂,憑著英俊挺拔的外表加上富裕優渥的家境,自然成為同儕眼中的焦點,他聚光,也發熱,永遠是人群圍繞、追逐、崇拜的對象,除了花點時間應付課業外,其余的時間幾乎全花在和朋友吃喝玩樂上,徹底揮灑青春、享受絢爛耀眼生活,狂傲的以為這世界幾乎是為他而轉。
直到命運之神一個彈指——粉碎了他自以為是的世界,讓他足足有半年多的時間只能呆躺在病床上,被動的接受各式手術、治療、檢查,受盡上的折磨及苦痛。
于是他再沒笑過,也不再是過去那個瀟灑率性、平易近人的發光體。在醫院里被救活的是一頭渾身帶刺的凶暴野獸,對每個靠近他的人齜牙咧嘴,動不動就大發脾氣,嚇得那些可憐的小護士們,個個看到他都像見鬼似的抖個不停。
如果不是來自親情的關懷與鼓勵,甚至不惜以強迫的手段逼他接受治療,或許他會就這麼一蹶不振,死在醫院里。
如今他已走過生命的黑暗期,並且善用與生俱來的商業頭腦,將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重新站上那個令人崇拜、仰望的至高點,成為一號叱 風雲的人物。然而在這片風光背後,他對生命卻不再具有任何熱情與憧憬,只相信手中握有的財富及權力,連曾經散發的光和熱,也早被冷漠與無情所取代。
忙碌的工作、乏味的生活、無愛的婚姻……他的人生里似乎只剩為人子的責任,單調的延續,再無其他意義。
裴羿提著公事包回到房里,照慣例先沖了個熱水澡,換上寬松舒適的休閑服。
斑大的身影沒有走向大床就寢,而是提起才擱下不久的公事包,移動到書房里,準備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他推門而入,卻發現已經有人早他一步進到書房里了。
裴羿走向牆邊的小沙發,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那抹窩在沙發里的嬌小身影——
夏靜言懷里抱著一本食譜,蜷縮著身子睡在沙發的一側,熟睡的面容恍若月光下沉靜柔美的湖水,巴掌大的臉上生著一對彎彎細眉、濃密睫毛、圓巧的鼻尖配上紅潤的櫻桃小嘴……這張漂亮又甜美的小臉,不管看上幾次都一樣令人心醉神迷。
原以為他的人生中不會再出現任何與美麗沾上邊的東西,但卻意外的娶了這麼一個閉月羞花的女子,連她純淨柔美的睡容,也能勾起他一親芳澤的沖動……
但他可不會傻到再度上當!
一看到她手腕上的紗布,他的大腦立刻發出高分貝的警告!這女人可沒外表看起來嬌弱,而且脾氣還倔得很,否則她也不會自找苦吃,把雙腕弄得紅腫破皮了。
今日清晨,當他下床看到她手腕上的傷時,著實嚇了一跳,原以為她只會嘗到一夜不成眠和腰酸背痛的苦頭,沒想到她居然把自己的手磨扯成這副慘狀。
他立刻用剪刀除去她手上的束縛,小心地將她抱上床鋪,蓋上被子。
為了避免驚擾到她,讓她好好休息,裴羿沒再回到床上,而是提早梳洗,到書房里處理了幾份文件後,才下樓跟小雨交代事情,然後出門上班。
一思及這朵玫塊夾藏的利刺,他眼中驟添幾分冰冷,所有綺麗幻想頓時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