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居酒屋沒招牌也沒門牌號碼,它存在于人們所輕忽的小小空間,不繳稅也不收信用卡,一切現金交易,是間位于十九樓高的「地下」居酒屋。
也就是說沒牌的,不用政府機關審核的營業事業,專走偏門。
「老板,你詛咒員工厚。」剛好,她口渴了,剝片橘子來嘗嘗。
哇!這麼酸,她不會買錯檸檬或葡萄柚吧!酸得她牙都軟了。
道子笑著取出酒杯準備招待客人,「我一向很民主,你問問夜市大哥,我付的薪水夠不夠你買口棺材。」
兩個女人的視線一落,不想里外不是人的士林笑得不安。寧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這是他曾祖那代傳下的祖訓,不從不行。
「老板,我叫士林不是夜市,請別隨意替我改名,還有海雲妹妹,你不要那麼熱情的拍我的背,我快得內傷了。」報仇呀!捶那麼用力。
「名字是一種稱謂,咱們听得懂喚誰就好,何必計較太多。」誰叫他長了張夜市臉,害她老忘了他本名叫什麼。
「就是嘛!想得到我熱情對待可是不容易,是你我才特別關照你。」一說完栗海雲又重重的拍了他兩下,表示交情夠。
團結力量大,當兩個不懷好意的女人同時用關愛的眼神一望,再笨的男人也會舉雙手投降,在居酒屋中他屬于弱勢團體。
「拜托,別靠我太近,我的花粉過敏癥還沒好。」他暗喻兩人是盛放的嬌花。
只不過是蔓陀蘿科,全身上下都有毒。
「呿!你幾時有花敏癥來著,讓老板我來替你診斷診斷。」磨刀霍霍向豬羊用在他身上最恰當不過。
「不……呵……不用了,我有特效藥一服見效,不勞老板貴手。」開玩笑,他這個月薪水還沒領呢!怎能枉死。
「怎麼跟我客氣,自家人不必害羞,我幫你馬兩節好舒活舒活筋絡,絕對不會像上次那位‘幸運者’骨折癱瘓,直到現在仍躺在床上當死人。」
道子的玉手化為魔手,杯碗盤匙排得井然有序,可是折動關節的「喀啦」聲讓人心口跳了一下,口水一吞地想找避難所。
諸如此景時常在魔力居酒屋上演,運動量過盛的老板和員工不時來個雞飛狗跳的追逐戰,好帶動沉悶的氣氛。
一家店不過是四個人,再加上不定量的客源,他們一身糟力無處發泄,自然找自己人來逗樂,不甘寂寞的心性總會鬧上幾回,好像不鬧一鬧會渾身不舒服似的。
但是鬧歸鬧絕不影響客人用餐的心情,上一秒鐘大剌剌的踹了受害者一腳,下一秒鐘如電影中的變臉快速回復一張親切熱情的笑臉。
笑聲總是飛揚輕蕩,幾名不按開店時間闖入的熟客也跟著會心一笑,先前踏進居酒屋時的煩躁和壓力一掃而空,安靜地取自己喜愛的食物用餐。
此時,趴在暖陽下的黑貓突然喵了一聲,一碧一藍的貓眼倏地發亮,黑沉的毛發如接收天線一般張開,進入備戰狀態。
實際上它也沒有多大的動作,只是身軀輕盈的一躍落地,四足無聲無息地走向電梯。
似有某種魔力存在,不用躍上躍下的按鍵,電梯門自動向兩旁滑開,高傲的貓首一抬,炯炯的眸光透著不可一世的尊貴,緩緩隨數字的遞減而下降。
「嗚……可惡、可惡,真是太可惡了,他居然敢這麼對我,全然不顧多年的情誼,我……嗚……恨死他了,我要和他切八段絕交,老死不相往來!」
邊走邊抹淚的展青梅憤憤不休的踢踢路邊的石子,咬牙切齒的模樣,仿佛恨不得將某人撕成碎片。
她的一口氣梗在喉嚨不吐不快,抽抽噎噎的咒罵從小到大的死對頭、黏人精、八世仇人,巴不得天下道雷將他活活劈死。
話說二十四年前一個風和日麗的傍晚,干扁發皺的小紅猴誕生在市立醫院的分娩室,而她悲慘的一世也就此注定了。
誰規定感情好的難兄難弟一定要比鄰而居,而且同娶一對交情甚篤的好朋友為妻,兩家只隔了一面牆壁緊貼在一起,後陽台還打通好方便兩家人行走,借鹽借醋不必知會自己動手。
包離譜的是,這兩家父母根本是腦袋生蟲了,竟然效法古人指月復為婚,還自以為風雅的以長干行的一句「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為可憐的兒女命名為竹馬、青梅。
非常樂觀的想法,親上加親嘛!肥水怎能流向外人田,兩家變一家多和樂融融,以後不用擔心兒媳不孝,或是女兒受人欺負,四雙「慈祥」的眼楮盯著怎會出亂子,他們就是不要孩子離開身邊,如意算盤打點得妥妥當當地準備敲碎中間那面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他們忘記將姓氏加上去了。
展青梅、段竹馬,明看沒什麼古怪,就一對相親相愛的青梅竹馬,叫人一看不免好笑的說句天作之合,不在一起才是可惜了。
可是……
猛一看卻像是「斬青梅、斷竹馬」,那還有戲唱嗎?一出生他們的命理就已犯沖了,沒有轉圜的余地。
偏偏兩人的父母一心湊合他們成對,舉凡衣服、鞋子、書包、手表等一律配對,她有的他一定有,他沒有的她也不可能有,「出雙入對」得宛如一對小情人。
沒錯,是出雙入對。
不知道段家的爸爸腦子在想什麼,居然讓兒子晚讀兩年就為了讓他和展家小妹一同上學、放學,還要他們手牽手不能分開地上同一班。
從幼稚園開始到小學、國中、高中這段人生灰暗期,他們像兩個被操控的人偶,形影不離得如同連體嬰。
甚至其中一人生病請假,另一人也要跟著放假一天照顧對方,簡直叫人受不了。
要不是她故意考進一所男子止步的女子大學好斷絕十多年的苦難,她悲慘的一生大概永無止境,繼續受段竹馬的摧殘。
「喂!小姐,你能不能別哭了,你知不知道你哭起來有夠丑的,讓已經不美的五官看來更嚇人。」殷玫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真是丟人現眼,壞了女人的格調。
「你……你是來損我還是來安慰我,什麼朋友嘛!」和殷玫瑰一比,她的確是不夠漂亮。
鮮花還要綠葉配,自己就是殷玫瑰旁邊那片幫襯的小綠葉,不怎麼起眼卻又少不了,負責襯托出她的艷麗無雙和嬌貴。
重點在這個「貴」字上蒙門出身的大小姐和小家碧玉的酸梅子很不巧的是大學四年的同窗好友,還是上下鋪的室友。
唯一的差別是一個不用工作就有近十萬的零用錢,一個身兼三個家教外加每周在麥當勞站二十個小時才能付清學費和生活費。
因為她反骨嘛!沒按照父母的要求考取男女合校的大學,因此一切開銷自理,誰叫她「不孝」又拋棄「未來」的老公。
雖然拚得快喘不過氣,但為了四年的清靜和自由,展青梅咬緊牙關跟他拚了,她才不想貼上某某人專屬的標簽一輩子翻不了身。
「很抱歉,本人剛好榮升損友排行榜冠軍,專門來取笑朋友的不幸和落井下石的。」瞧她那張苦瓜臉真是現代阿信,自找苦吃。
展青梅鼻頭紅紅地瞪了好友一眼,用她送的昂貴手帕擤鼻水。「玫瑰,我以前怎沒發現你的心是黑色的。」
殷玫瑰好笑地往臉上撲粉,不在乎路上行人的注目。「現在了解也不遲呀!我的巫婆帽藏在天花板,要不要借你戴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