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她人幕之賓者眾,上至王爺、貝勒和開國功臣之後,下至不入流的道、僧、戲子,只要長相不差她一概不放過,芙蓉帳里嫌夜短。
不過傳聞畢竟是傳聞,沒人敢真的上門求證,其父勢力無遠弗屆,朝中大臣皆懾其威,不敢與他作對,因此有關她的種種只敢在私底下討論。
而她這一、兩年看上的目標是靖親王府的小王爺靖羿,失了魂似的三天兩頭上靖親王府找人,痴纏不休地非要當上少福晉。
若有不順心則拿王府的下人出氣,動輒辱罵加以鞭罰,驕縱得令人發指。
所以王府上下都視她為女鐘馗,避如鬼魅.一听見她馬車停在大門口,前庭的僕從立刻清空,幾乎不見一人如蝗蟲過境後的荒涼。
不過她也不致無法無天的登門入室大展威風,通常她是趁靖親王上朝時才敢上門吵鬧,鬧到福晉出面安撫才訕訕離去。
「王府里連一條狗也沒有嗎?本小姐問話怎麼都沒回應?」真是沒規矩的下人。
誰願承認自己是狗,管你喊到聲嘶力竭都不會有「狗」應答。一群躲在大廳外的僕從心里如是回答。
找不到主子剛從外頭回來的哈爾努赤沒接到同儕的暗示,一如往常地進大廳看親王下朝沒,然後才要轉至後堂察告福晉發生的事。
當他一跨過大廳門檻,原本難看的臉色更加陰沉,一腳在內一腳在外十分為難,想縮腳也來不及了。
「你,王府的副將是吧!」見到她還敢往後退,簡直是一大不敬。
等她當上少福晉後非好好整治他,看他還敢不敢輕忽她的存在。
「是。」他神情僵硬的冷視著地,話少得只以單音代替。
「小王爺呢?」她盛氣凌人地用眼角睨人。
炳爾努赤故做恭敬的回道︰「屬下不知。」
「你會不知道?當本小姐是三歲孩童好哄騙嗎?」她當場拍桌子一吼。
「屬下當真不知。」哈爾努赤還是一樣面無表情的回答。
「你不知道誰知道,你這王府養的狗不是要跟著主子?」語氣輕蔑的和灩不當他是人看待,話多嘲諷地說他是一條狗。
拳握在側的他仍然語調清冷,不為所動。「屬下,不知。」
「好呀!你們王府的人都不當我是一回事.個個嘴硬得很,你們就不怕皇上怪罪嗎?」她不信拿他們沒轍。
深受皇上寵愛的堂姐可是地位僅次于皇後的貴妃,只要在皇上枕邊細言幾句,這些個奴才還不跪地求饒,哭爹喊娘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皇上不管家務事,你這丫頭別動不動就把皇上搬出來嚇人。」唉!又要頭疼了。
明顯松了一口氣的哈爾努赤退向一旁,讓風華絕代的美婦接掌一切。
「蘭福晉,你家的小兒又躲著我,你要為我做主。」她哪是嚇人,真讓她火起來,得罪過她的一個都別想跑。
真要耍起手段來,她的本事可不輸爹爹,定要他們後悔來這世上一遭。
揉揉額,蘭福晉苦惱地冷嘆一聲。「羿兒那個性沒定性,哪待得住愛里,說是躲著你太牽強。」
驕縱、跋扈的媳婦她可要不起,真要進了門豈會將她這婆婆放在眼里,只怕不把公婆趕出府邸算是客氣了,她哪敢做主毀了羿兒的一生。
兩、三天鬧一回還不夠熱鬧嗎?府里的下人是哀聲載道,就怕她真成了少福晉王府會不得安寧,一個個愁眉苦臉地求她三思而行。
不用三思她也曉得和灩的刁潑,能推諉盡量推諉,幫著兒子免去她的糾纏。
可是婦道人家哪懂得為官之道,王爺一再規勸她要忍耐,不要與和家扯破臉,正得勢的小人心機深沉,一個沒處理好恐釀大禍,不得不容忍小輩的造次。
有時她真希望自己不是王爺的元配,一遇上這等棘手的事就得出面擺平,而所受的尊敬卻不及王爺對小妾的寵愛。
女人一生所求的不過是平凡的夫妻之情,而她這福晉得到的是獨守空閨,空有地位卻寂寞。
「還說不是躲著我,那為什麼每回我都撲空.找不到人是什麼意思?」分明是手肘向內,拿她當外人。
「那是你來得不巧,他和王爺一樣習慣早起,你寅時來找他一定在。」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寅時?!」她哪爬得起來,天都還沒亮呢!
「一過了寅時連我都找不到他,三、五天不回府是常有的事,有時一出門大半個月才回來也說不定。」反正有這丫頭在的地方他肯定不在。
能走多遠就多遠,天涯海角不嫌遠。
和灩惱怒的跺跺腳。「你這個額娘是怎麼當的嘛!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住。」
真是沒用。
表情微沉的蘭福晉語氣重了些。「我怎麼管兒子還輪不到小輩的你來教訓,就算和大人親臨,也不敢代我管教頑劣子孫。」
「老太……」機伶的丫鬟扯了她袖子一下,她才收回老太婆的原言。「灩兒失言了,福晉可別見怪。」
明明不會管兒子還怕人挑明說,惱羞成怒的端出長輩的架子,真讓她爹來了,靖親王府可就不好過。
「我怎會和小輩一般計較呢!羿兒真的不在府里,你要不要到別處尋他?」別來尋她晦氣。
哼!居然下起逐客令了。「不能在府上待個幾日等他嗎?他遲早總要回府。」
就采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
不管他有多滑溜,最後還是得回到他的巢。
不——
大廳外跌成一團的僕從低叫不,面容愁苦的擔心福晉會點頭。
尤其是那一個個手腳伶俐的丫鬟都花容失色了,害怕自己被分配服侍和府千金。
臉色不比眾人好的蘭福晉心一驚。「不好吧!怕難向和大人交代。」
「我爹那方面我會差人向他說明,你只要把房間準備好。」她的口氣像在命令一名老媽子,高傲得令人心生反感。
表情不悅的蘭福晉不好斥喝她無禮,一張臉僵著不開口,思索著用什麼借口才能請走這尊瘟神。
這時被眾人推進大廳的管事烏哈一臉惶恐萬分,急中生智地解決了她的煩惱。
「啟稟福晉,府里的空房全在進行大掃除,里面堆滿雜物髒亂得很,恐怕不適宜留客。」快過年了。
好,干得好,加薪餉。「丫頭呀!你也听到管事的話了,不是我不留你,而是年節快到了,府里正在大整修,無法招呼你。」
「你……你們……」和灩氣得牙癢癢的,明知是推卻之語卻難以反駁。
「烏哈,你代我送送灩兒,一定要護送她上馬車可別失了禮數。」意思是別讓她折了回來。
「是的,福晉,屬下絕不敢怠慢了和小姐。」樂于從命。
不敢表現出太愉悅的烏哈做出送客的姿態,恭立在一旁等著嬌客出門,兩眼平視著自己的鞋面,看似卑微的彎腰曲膝。
不甘心受此對待的和灩帶著一肚子怒氣離去,誓言要找到靖羿為止,否則她絕不放手,日日上門來「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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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孩子有門不走盡爬屋梁,就不怕雪滑摔了下來。」
蘭福晉的嘆息剛落,梁上一道人影翩然而下,卓爾不群,豐采俊雅的走上前,雙掌一抱打了個揖,先行請安而後請罪。
「孩兒讓額娘為難了。」幸好他晚到一步,否則鐵定月兌不了身。
「知道額娘難做人還天天往外跑,非要折騰我—身老骨頭。」和他阿瑪一個樣,盡會說場面話。
「額娘的苦處孩兒全知情,可是你不會想與和府結親家吧?」他不跑成嗎?
眉頭一皺,她想來就頭痛。「想或不想我能做主嗎?那丫頭是纏定你了,你要再不想辦法化解,額娘也幫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