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奇跡,賽車場上的常勝軍安然無恙,她在伙伴的扶持下取下頭盔,朝關心她的群眾揚手致意,緩慢地走回選手休息區。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轟然響起,有人感謝老天的保佑,有人掩面哭泣冰火的幸運,有人拍紅了手仍感動不已。
??但是,一雙充滿惡毒的眼是滿布不相信,不甘心「他」竟然死里逃生,枉費他動的一番手腳。
??再—次,「他」又搶了他的鋒頭,屈居第二的陰影將無法擺月兌,不該有他的存在,不應該,他不能在決賽出現。
??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讓他永遠消失。
??消失……消失……
??「小雨怎麼了,醫生還沒出來嗎?」
??誰說世界上有奇跡,一進入休息室沒多久,馮听雨就吐了一口血,匆忙地交代幾句話人便昏厥過去,不省人事。
??急忙趕至的拿薩正好接住她滑落的身子,未干的眼眶又濕潤了。一聲聲急切的呼喊她的名字。
??因為她在陷人昏迷前,曾要求不能讓媒體知曉她受傷一事,所以在奧辛諾公爵身分的護航下,送進一間頗具規模的私人醫院,除了包下整層樓,並有二十四小時的警衛巡邏。
??從出事到現在整整二十一個小時,進進出出的醫護人員個個神情緊繃,似乎正在進行著重大修補工作,端出的棉塊沾染深色的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滴答滴答的鐘聲讓人心煩,想一把砸了它。
??甘仙草的地中海發型快抓禿了,依然不見紅燈熄滅,枯等著不可預測的結果,人也老了好幾歲。
??不過他還算好,幾個工作人員輪流來等消息,不像旁邊那位狼狽的阿督仔先生,整整二十幾個小時沒合眼,一言不發地粒米未進。
??看在眼里真是可憐,生死由天決定,操心憂慮也沒有用,地上的煙蒂和咖啡罐都堆成小山了,恍似想用咖啡因自殺的態勢。
??盡避英語「說」得不好,甘仙草仍努力勸著,人非鋼鐵不吃不喝也能活,再這麼下去會比里面那個先掛點。
??「來,吃口炒飯,道地的台灣料理。」還熱著呢!小沈的手藝。
??「不。」白煙裊繞在拿薩跟前,連多一個字都嫌沉重。
??「小雨這丫頭一向堅強,她會平安無事的。」希望啦!他拜了觀音祈求保佑。
??「真的?廠這時候他需要一點激勱的力量,不然他怕自己曾倒下去。
??「不要擔心,先填飽肚子,光喝咖啡很傷胃。」奇怪他真憋得住,喝了這麼多咖啡怎麼不用上廁所泄掉。
??「吃不下。」深陷的眼眶內滿是一條條血絲,怪嚇人的。
??「不能不吃,你在外面餓肚子,小雨可是躺得舒舒服服讓人伺候著……呃!失言,說錯話了。」他模模鼻子。
??紅色的眼楮已經夠恐怖了還瞪人,他不過說想句安慰的話卻用錯字,沒犯什麼法吧!
??這時,一位年輕護士由走廊那邊走來,看了看兩人才在甘仙草面前一站。「你是听雨•馮的家屬嗎?」
??甘仙草沒听清楚的怔了一下,一旁的拿薩早已經跳起來,神色焦慮地抓住護士肩膀追問,一連串丟出好多令人措手不及的問題。
??但是,護士小姐只講了一句話他馬上安靜下來。
??「你是病人的什麼人?」
??什……什麼人?!
??淒涼的一笑,他該用什麼名目去定義與她的關系,既不是情人也不是親人,更無法違背心意地回答。只是個朋友。
??當他最愛的人兒躺在手術台上生死未卜,而他卻沒有辦法開口說出他愛她的事實,這是不是很諷刺呢?他愛她至深呀!
??愛一個人應該為她分憂解勞,在她遇上危險時挺身而出,不分晝夜地為她守候,可是他所能做的一件事只有呆坐。
??是的,呆坐,就像荷著武器的戰士找不到戰場,空有滿腔熱愛無用武之地,站在原地傻望著寂寥的荒原,不知為何而戰。
??虧他口口聲聲說愛她還怨她不能體諒他的不得已,真正輕蔑愛情真意的人是他,他怎能一邊高談愛她又要她委屈,難怪她寧可舍棄也不願愛他。
??因為愛情是一座天平,沒有誰該為誰拼命付出。
??一直以來,他要的愛並不公平,執意地將單純的愛情復雜,把自己的問題融入她不需要的世界里,等于是強迫推銷愛情又設定愛情不準曝光。
??看著她口吐鮮血靠在他懷里的蠟白臉色只覺痛心,為了她重如生命的賽車甘願以生命來賭,他有什麼理由能束縛她奔馳的渴望。
??如果連生命都不存在了,他還要執著什麼?
??財富、權勢、責任、榮譽全是虛假,一切架構于自我實質的意義上,人的肯定不在于別人的眼光及掌聲,而在于心。
??該是他為愛作抉擇的時候。
??「爵爺,你不要緊吧?」年輕護士羞澀的一笑,輕輕的一踫他的手。
??身為西班牙具有影響力的大人物,要人家不認識都很難。
??「我沒事,傷患的情形怎麼樣,月兌離險境了嗎?」他只想知道她是否平安無事。
??「我們有份資料要病人的家屬簽填,不是病人的家屬我們礙于規定不得透露。」她為難的說。
??「我是她的未婚夫,可以嗎?」他急于得知她的情況不惜扯下大謊。
??「呃!可是……」護士看了看甘仙草,她記得他的未婚妻是卡斯提爾家族的千金。
??甘仙草取餅她手中的資料一看,馬上交給拿薩。「他是她未婚夫,千真萬確。」
??因為他沒學過西班牙文,只好交給會的人去填,他毫無意見,救人第一。
??「喔!」既然如此,她就不必有所隱瞞。「病人傷得很嚴重,一根肋骨刺穿肺葉,體內大量出血,目前為了配合手術已輸了兩千西西的血,病人的意識尚未清醒得觀察三天……」
??「等等,你直接告訴我她有沒有生命危險?」他不要听令他心顫不已的細節。
??「還在搶救中,三天內是危險期,我們醫院無法給予明確保證。」她翻了翻不完整的病歷表一說。
??「三天……」拿薩沉痛的念著讓人度日如年的數字。
??「還不到心灰意冷的地步,三天已過三分之一,再熬過兩天就沒事了。」甘仙草安慰的拍拍他的背。
??樂觀是愛玩車的人需抱持的生活態度,人活在這世界上不在乎長短,只要活得精采無遺憾便是一種幸福,他們都看得很開。
??「為什麼你能毫無感傷地說著安慰人的話?」他就做不到。
??甘仙草笑了笑。「我們主要工作是修車,副業是業余賽車手,在看多了同好因駕駛不慎而意外傷亡自然豁達,誰曉得哪一天會輪到我們。」
??「小雨也是這麼想的嗎?」所以她才不愛惜生命地逞強。
??「她是個感情淡薄的人,她有沒有說過她的父母是在賽車場喪生?」
??「有。」
??「這就對了,小小年紀看著父母死在眼前是件相當可怕的事,你別看她表面沒什麼,總是冷冰冰的,其實她小時候是個很可愛的笑女圭女圭。」
??一談到馮听雨,甘仙草的英文可溜了,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完,甚至把護士小姐晾在一旁也無所知,只顧著話當年勇,一大票沒心機的青年如何草創簡單的賽車場。
??當一個人面對人生巨大的轉變後,對事物的看法會有不同的層面,當年的笑女圭女圭在一夕之間變成冰女圭女圭,不再相信世上有值得她笑的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