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不氣,一說她就生氣。「死沒良心的討債鬼,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好不容易帶大她,可她卻視我為外人……」她說到激動處不忘抓住秦獅的手大吐苦水。
將近半個小時左右,他終于了解一件可怕的事情,這個命太好又老嫌自己命苦的貴婦會成為他的丈母娘,而且他的未來將是一片黑暗。
「以後有我挺你不用怕,死丫頭的弱點我最清楚,你千萬不要太寵她,女人一得寵就目中無人,誰叫我是個溺子成禍的壞母親。」
溺子成禍?他一睨唱作俱佳的張女士。「我想她沒那麼壞。」
「哎唷!小獅獅,你不了解她有多惡劣,看在老娘……我的眼里是多麼痛心,她不乖你就打,打死一個少一個妖孽……」
听她越說越不象話,秦獅趕緊開口糾正,「我不打女人。」
「怎麼能不打?她壞心地出賣你的隱私,將你當成搖錢樹一樣地登在報上,讓你的面子丟光,你不發怒我都替你抱不平。」
「咳!咳!我能諒解、我能諒解,她是記者嘛!」他嘔得要死,可又不能在數落孩子的母親面前發作。
「你心胸這麼寬大,不去計較小畜生的惡行?別因為我是她的媽就隱忍不說,我絕對不是護短的老太婆。」
她到底在罵誰?一句話兩人中槍落馬,愛上小畜生的人不也是畜生一頭。
「璽璽是好女孩,我愛她的固執己見。」他不避諱地當她的面承認。
張女士眉開眼笑地拍拍他強壯的胸肌。「好、好,還是你有眼光,我女兒沒有選錯人。」
他突然有種被算計的感覺,像是打女兒罵給外人看好博取諒解,關起門來又疼又憐。「我要見璽璽。」
「你保證不打她、不罵她、不朝她咆哮?」她的女兒雖然不是金枝玉葉,好歹也是心頭肉,怎舍得她受一點皮肉痛。
而她看他一身橫肉,面惡眼凶地,女兒的細皮女敕肉可禁不起他一拳。
「我保證不打、不罵、不咆哮。」只會教訓得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張女士一听,笑眼一瞇地往上一喊,「小心肝!妳可以下來了,獅子不摧花揉月。」
X的,他就知道母女倆同樣狡獪,用這招來吃定他,簡直是欺獅太甚。一臉怨懟的秦獅硬生生地吞下一肚子氣,再一次念著他討厭女人和記者。
尤其是兩者的身份剛好是他所愛的女子。
※※※
「縮什麼縮,還不給我過來。」
不罵、不打、不咆哮,低沉的吼聲同樣具威脅性,脖子一瑟的藏璽璽向前移一小步,非常非常小的一步,大約零點三公分。
人要有自知之明,她又不是笨蛋,承諾都能一夕反悔,何況他一向不是好脾氣的人,要獅子不開葷怎麼有可能,能拖一時是一時,不能拖再引頸受死。
先斬後奏是她不對,未征得當事人同意就刊載有觸法之虞,但她相信一旦事先告知,這篇連載文稿永無見天日的一天,而她會被軟禁到全台灣的報社都關門大吉為止,休想有再執筆開訪的機會。
獲利最大的大概是報社,一夕之間銷售量暴漲到一百萬份,趕印的印刷部人手不足,一口氣雇用了三十幾名工讀生和擴充儀器,每位員工都笑得闔不攏嘴,直道年終獎金可用來付房子的頭期款。
唉!這算是犧牲小我,造福大眾吧!
瞧他的臉色和平底鍋一般黑,此刻一靠過去絕對是必死無疑,他是答應不打、不罵、不咆哮,可是沒說不掐死她呀!
「親愛的記者小姐,要我過去請妳嗎?」冷鷙的雙眼一瞪,她乖乖走了過來。
笑得不自在的藏璽璽保持一臂之距。「你還在生氣呀!都過了好幾天了。」
「嗯哼!妳是不是離太遠了?」做錯事的人還敢躲,她太不把男人的怒氣放在眼里。
「沒……沒有,剛剛好,人要有點黏又不會太黏才好入口。」她訕笑地將抱枕抱在懷中,以防萬一。
「不要盜用米飯的廣告詞,趁我火氣還不大趕緊解釋解釋,免得待會有人的小頸子會不保。」他發出折手骨的脆聲。
嘶!好重的殺氣。「你想干什麼?」
「過來,別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蠢樣來唬我,二十五歲的成熟女人可不是懵懂無知的十七歲少女。」
「讓人家裝一下有什麼關系,女人的青春很有限……啊!別拉啦!我的手會斷掉。」突地一股拉力讓她跌入一具寬厚的胸膛里。
他冷笑地咬咬她眼皮。「先來算算我們的,妳要錄音存證嗎?我一向不佔女人便宜。」
「因為你直接吞食嘛!獅王老大。」藏璽璽故作謙卑地在他胸口一畫。
「用不著諂媚,第一條罪名──以身涉險。妳認不認?」一想到她可能出事,獅子的利牙不由得囓深了白玉耳垂,咬下了個牙印子。
好疼!「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誰叫你那麼笨地中了調獅離穴之計,害我成了肉砧上的肥肉。」人人貪。
「璽璽,妳在指控我沒盡到保護妳的責任?」這點他在反省中。
「難道我有說錯嗎?當他用槍指著我腦門時我都嚇得快哭了。」她把自己說得很沒用。
心口一緊,秦獅用力地擁抱她。「別再讓我擔心害怕好嗎?我只有一顆平凡的心髒。」
「對不起啦,我會找高明點的醫生幫你開藥。」她撒嬌地撫撫他胸口,企圖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罪該萬死。
他一惱地咬疼她的嘴。「妳有一絲悔改的意味?根本是惡習難根除。」
「既然是習慣就不好改呀!你總要給我時間學習正經。」她可不認為堅守信念是件錯誤的事。
人有必須堅持的原則,今日她的身份是記者,所追求的也是對真相的渴知,挖掘真相便是她的本份,也是對自己負責的一種表現,她責無旁貸地背負起眾人皆唾的十字架。
若不是她有鍥而不舍的刨根精神,事情將暗無天日地永埋地底,沉冤者永遠不名譽地替過,至死都不知錯在何處。
瞧她一古腦地挖下去不就挖出了真相?誰說記者只會扒糞、寫八卦,他們的貢獻在無形中,為真理而存在著。
「哼!第二條罪名是欺騙,敢使用假名來唬弄我,妳膽子比天還大。」秦獅的臭臉有明顯的軟化,他不指望她有正經的一刻。
因為她正經的時候代表他要倒霉了。
這點她有異議。「喂!你要搞清楚自己的凶樣行不行,誰見了你不肅然起敬,尤其是你的忌諱我全犯上,我敢實話實說才有鬼。」
「現在抱怨我的長相是不是遲了些,妳是第一個敢吼我的女人。」他將手探入她衣襟內。
「自保嘛!我不想葬身獅口。」她忽地一笑,發現真是遲了。
「璽璽,第三條罪名──擅自發表我的『家務事』,妳打算成為我的『內人』了嗎?」他隔著衣服吮啃她雙峰。
微微一栗的藏璽璽輕吟一聲,「等我拿到最佳新聞獎再說。」
「妳還想繼續跑新聞?」他不高興自己老是擺在新聞工作之後。
「這是我所熱愛的工作,我不會放棄它。」她不想成為依賴男人的女人。
獨立和自主權是她一心所向往的,愛情能改變它卻不能否定它,她不是為愛情而扭曲信念的女人。
秦獅稍微推開她凝視著。「我、會、養、妳。」
她微笑地搖起頭,將身子偎靠在他懷中。「愛我就不要抹煞我,失去求知精髓的藏璽璽將不完整。」
「我該拿妳怎麼辦,妳不能為了我做點妥協嗎?」他氣餒地吻吻她的唇。
先向愛投降的人總是比較吃虧,他在憂心忡忡的當頭她快活地打起新聞稿,怕他責罵就先蹺頭走人,一躲就是七天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