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有本事,一大早就把唐尋府弄得烏煙瘴氣。玉瑭璕像被冰凍過的聲音和著秋風颯然而起,「紫非魚,你在干什麼?還有,大家都沒有事做嗎?」
她請這些婢女回來不是讓她們無所事事跟著他胡鬧的。
婢女們一見玉瑭璕的冷臉,馬上作鳥獸散,聞棋和藕畫對著紫非魚嘀咕兩聲,立刻走人。這兩天殿下的心情可不是一般的低沉哦,所以還是別惹她為妙。
他搖了搖頭,這些小丫頭們都這麼怕玉瑭璕啊,一听到她的「警告」,全不講義氣地丟下他逃難去了,虧他還想把公司那套訓練模特兒專用的健美操傳授給她們!
他笑嘻嘻地蹦到她面前,得意地說︰「報告殿下,我在教她們健美操,鍛煉身體嘛!」
清晨的朝霧在初陽照射下閃爍著,深秋的風帶著輕微冷冽感,這種早晨就是應該做早操,才不會讓人變得慵懶。
他這麼體貼地為府里的婢女們謀「福利」,可惜「大難」一來,各自紛飛,留下可憐的管家面對主子的責問。
自從前幾天用歌聲惹惱玉瑭璕之後,紫非魚只得乖乖地收斂,做個听話的好管家。每天看著她的冷臉,他不禁開始想念以前美人圍繞在側、左擁右抱的風光場面,那時他是何等瀟灑、何等風流倜儻,可惜在她眼中,他的身價低得不像話,誰叫他只是她的管家呢?
「誰允許你這麼做?」玉瑭璕冷眼看著他,其他人都識趣地干活去了,只有他還不知死活地這麼得意揚揚!
「我是管家,訓練婢女們、讓她們擁有健康的身體也是我的責任,我要把她們改造成具有代表唐尋府特性的婢女,讓外人一看就知道,我們唐尋府可不像其他王府!」紫非魚笑呵呵地解釋,絲毫沒有受到她冷臉的威脅,因為他已經習慣了。
「我需要的是安份做事的管家,不是作怪的管家。」
她對他臉上的笑容有些懊惱,尤其在她心煩的此刻,更是恨不得伸手把那張笑臉撕開。他就一點煩惱都沒有嗎?
「我哪有作怪,我是在做事啊,你總不會希望看到府里所有人都死氣沉沉吧?這樣會影響他們工作的情緒,做事的效率也不會高。」紫非魚據理力爭,對于她把他的行為比喻成「作怪」很不以為然。
玉瑭璕臉色再沉三分,煩躁的心情被他的話挑得更加嚴重,大袖一甩,懶得理會。
「我去校場,你好自為之。」
「早膳已經準備好了,殿下不吃嗎?」他馬上嚷道。唉,他好像又惹到她了。
「不必!」她喚人牽馬過來,瞥了他一眼,然後策馬往校場方向奔去,一大早的心情都被他的「悠然自得」和「大膽言行」破壞了,哪有心思吃他備的早膳。
他站在王府門口,看著她飛馳的背影,撓了撓頭,要討好她還真不容易,他怎麼老是惹她生氣呢?
***
奇怪,玉瑭璕去校場都大半天了,怎麼還不回來呢?
她早上沒有用膳,中午也沒有回來,會不會餓壞了?
紫非魚一邊打著算盤一邊想著。
難道她還在生他的氣?
其實早上他也沒作怪,玉瑭璕怎麼會氣得策馬離去呢?
他想不明白,干脆把帳本、算盤往桌上一扔,打算要去校場看看她,順便帶點吃的東西過去,這樣她就會發現他這個管家的好了!
他馬上沖進廚房,吩咐廚娘備好飯菜。誰知他剛提著籃子跨出王府的大門,迎面就踫上把馬交給小廝、正要踏進大門的玉瑭璕。
「殿下,你回來了!」他喜出望外,提起籃子道,「我剛要給你送吃的東西呢!」
玉瑭璕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我吃過了。」然後不再理他,逕自往自己的書房走去。
「等一下。」紫非魚突然大叫,眼楮直直地盯著她的左手看,絳紅色的衣袖上有著可疑的——血漬?!
她受傷了?
她不明所以地停下來,挑了下眉,詢問地看著他。
「你先去書房,我一會兒過去找你。」他匆匆地交代一句,然後提著籃子飛奔離開。
她皺了下眉。他怎麼了?
這個管家,真是奇怪啊!
她搖搖頭,回到書房抽出一卷畫軸攤開,上面畫著一名豆蔻年華的少女,嬌俏可愛。看著畫上的三妹,她溫柔地笑了笑。好些天沒有去看三妹了,過幾天又是她的生辰,她還沒有準備禮物呢!
咚咚咚……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書房的門猛地被打開,一臉擔憂的紫非魚提著一個醫箱出現。
「你干麼?」玉瑭璕一怔,視線從畫上移到他身上。
「你的手受傷,得處理一下。」他把醫箱放在桌上,眼楮瞄到了畫上的人,有點驚訝,但他沒空理會,因為她衣袖上的血漬讓他覺得很刺眼。
她看向自己的手臂,頓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想起在校場檢驗新兵箭術時,因為分心想到三妹受驚之事,就被冒失小兵失準的箭擦傷了手臂。
不是什麼大傷,她也就沒在意。
只是,他怎麼會發現呢?他並不像是細心之人啊!
「不必麻煩,只是小傷而已。」她搖頭拒絕,「你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她得好好地想想該送什麼樣的生辰禮物給三妹。
「不行,傷口必須處理,要是發炎感染了怎麼辦?」他二話不說,一把按住她受傷的手,飛快地拿起剪刀,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喀擦」一聲剪開她的衣袖,露出一截雪白染血的藕臂,上面有著一道長長的、被利器劃破的傷口,血已凝結成漬。
紫非魚心驟然一緊,都傷成這樣了,她竟然毫不在意,一點都不珍惜自己。
玉瑭璕在一瞬間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樣,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對她「強制」的行為——他剪開她的衣袖,然後用濕毛巾輕輕地擦拭著傷口,還不忘回頭安慰她,「還好傷口不深,擦點藥就好,不過,可能會留下疤哦!」
看著漂亮手臂上的傷,他好心疼,這個女人真氣人,竟然說是小傷,就打算置之不理了。
怦!
她的心猛然被什麼撞了一下,心口突然有種暖暖的東西涌了上來,直沖喉嚨,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看著小心翼翼處理傷口的紫非魚,她低下眼簾——為什麼發現她受傷的人是他呢?為什麼嘻皮笑臉的他會這麼細心地照顧她呢?
她迷惑了,這個愛作怪、愛搗亂的管家不應該這麼溫柔,也不應該這麼體貼地為她清理傷口的……
「好了。」看著已經抹好藥、包好紗布的傷口,他長長地吁了口氣,轉頭看向她,卻發現她在發呆。
發呆?
玉瑭璕會發呆?!
紫非魚驚訝地在她的眼前擺擺手,終于喚回了她的注意力,「剛才迫不得已冒犯了殿下,希望你不要怪我哦!」她不會是在想該怎麼懲罰他吧?
「以下犯上,大為不敬,紫非魚管家,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她冷哼道,竟然不由分說地對她動手動腳,嚇得她忘記反應了。
「殿下,情況特殊,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受傷不管吧?」他大呼冤枉。
「算了,下不為例。」看著已經包好的手臂,她輕嘆一口氣,「還有,別讓聞棋和藕畫知道我受傷。」不然那兩個丫頭肯定會大呼小叫的。
「好的,殿下,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他揚起笑容,笑咪咪地補充道︰「我會再來幫你換藥的。」
「等一下。」她喊住正要跨出書房的紫非魚,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許久。
他全身都不自在起來,她不會決定要治他個「大不敬之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