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閑娘為之一訕的干笑,心里念著,禮不可廢,稱呼嘛!
「先談生意再論交情,免得生意不成撕破臉大家難看。」從懷里拿出繡布和針線,她旁若無人地繡起水鴨。
是水鴨絕非鴛鴦,她繡的是「春江水暖鴨先知」,自然是一只只學著走路的小鴨子在試江水。
可是此舉看在蘇閑娘眼中可是大大的不快,認為她的蔑視實不可恕,但是礙于單老夫人及單奕辰在場,不好大聲喝斥給她顏色瞧。
「柳妹何不放下繡布好好聊聊,你這樣好像不大尊重人。」她笑得有點僵硬。
「這樣交談對你比較有利,針線在手我的舌鋒會少些尖銳。」扛波綠野是否繡朵殘花呢?
春近花遲落。
「不必了,我相信和人家談生意要面對面,比較妥當不失禮。」她才不信她有多大本事能扳倒她,不過是個繡娘而已。
花垂柳面露微笑地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好吧!蘇掌櫃不怕難堪就來談,你知道繡布分有幾等嗎?」
「呃!這個……」好利的一張嘴,一開口就讓她下不了台。
「一共有七等,上等到下等分有七種,而你曉得繡布又分幾種繡法嗎?」
「呃!這個……」蘇閑娘還是答不出來。
「有湘繡、蘇繡、淮繡……等一十八種,其中的繡路就不用提了,繁復得只怕我提了也沒用。」反正她也听不懂。
她有些後悔要她放下繡布。「賣繡鞋嘛!賣得出去便是賺錢,何必管它是什麼繡。」
「說得也是,要是客人都像你一般不識貨肯定好賣得很。」花垂柳笑中帶諷的一睇。
接著,她沒讓人喘息地連連發問。
「你在何處設立鋪子?」
「呃!這……」
「打算找何人經商,管事的是否賣過繡鞋?」
「呃!我還沒找……」
「一雙繡鞋有好有壞,你懂得標出好價錢嗎?」
「我……」不會。
「你打算一個月要我們出多少貨可否標明,咱們白紙黑字立下單據以免有人出錯。」
「我還在考慮中。」哪知道一個月能賣出幾雙繡鞋,豈不強人所難。
「沖著你和四少爺的交情我也不為難你,麻煩你把以上的問題處理好再來和我談,訂金先付三成。」
「什麼,還要訂金?」蘇閑娘驚呼地打翻一旁冷掉的茶。
「在商言商大家不吃虧,你開茶樓不收銀子嗎?」听說還比別處貴上好幾倍。
「可是我出繡布和鞋板兒,花間鞋坊只要提供我繡鞋而已,怎麼還要訂金?」豈不是要坑她。
花垂柳笑了笑再次拿起繡布落針。「很抱歉,蘇掌櫃,我們一向和幾家老字號合作,不好貿然片面毀約,一雙繡鞋所需的用品自有店家供應。」
「但是我和四少爺說的不是這樣,在利潤上我還讓花間鞋坊多賺了一成。」少賺的部分她可以從提供的布料回扣,普通的布也能繡出雙好繡鞋。
如果全是由揚州第一繡娘所繡的成品,利潤更是可觀。
「我說過四少爺的話做不得準,他只會鑽女人裙縫,要他賣鄉鞋不如叫他去賣身。」他竟然敢在一旁打盹。
朽木。
單奕辰昏昏沉沉的嚷叫,「啊!誰叫我?」好像有人喚四少爺。
笑歪嘴的單老夫人把花垂柳的調侃重復一次給他知曉,直道這丫頭有生意頭腦,她果然沒看走眼挑中個好孫媳婦,這下兒子媳婦不用愁單府的未來沒人當家了。
「賣身?!」那麼毒呀!
「你問問蘇掌櫃買不買,我以柴火的價格把你賣了。」省得浪費米糧。
「柳兒,你真舍得賣相公呀!」他裝出一副可憐兮兮模樣懇求花垂柳手下留情。
「一無才能二無德,風流成性浪蕩成癖,不賣了一無是處的。爾還賣老夫人不成。」因為他最沒用。
「我老了,沒人要。」單老夫人呵呵笑地配合孫媳婦鬧著玩
單奕辰哭笑不得地望著眼前的老活寶。「女乃女乃,沒人敢賣了你老人家,我去賣身也不敢賣了你,陽、月、風三位兄長會先打死我。」
「還有柳兒,你能不能稍微給點信心,我真的沒那麼糟糕,你瞧我這些時日安分守己,待在府里沒出去拈花惹草,可見我有心改過。」
花垂柳不予置評,在她看來蜂改不了采蜜的習慣,蝶戀花更是天性,由他口中而出的保證得打了折扣再折扣,信用低到她無法信任。
「柳兒呀!咱們單府沒窮到要賣孫子,可別讓外人看了笑話。」單老夫人忙打圓場,怕小倆口話說重了真給賣了。
他們就是愛斗嘴,越斗感情越好,她一雙老眼瞧得可比年輕人清楚。
一旁老是受冷落的蘇閑娘滿心不是味道,恨不得真開口買了瓖金配玉的單奕辰,得不到好處就把人帶回去,她不信單府會虧待了小孫子,到時還怕進不了單府大門。
但她總是插不上話,冷眼旁觀一家三口和樂融融,將她排斥在外不予理會,活像她是杵在單府里的一根木頭,瞧了不理不睬也沒關系。
「蘇掌櫃買不買四少爺?你給我一貫錢立刻成交。」她不怕真賣得出手。
「我……」買。
買字沒來得及溜出口,單府老少可是緊張得要命,兩人急呼,「柳兒——」
真是一門傻子呀!「我要賣也得看蘇掌櫃拿不拿得出一貫錢。」
「我有。」這回蘇閑娘不等人截斷話趕緊出聲。
「拿來。」手心翻上,花垂柳毫不客氣的索討。
「拿什麼?」她一頭霧水的問道。
「一貫錢嘍!難道蘇掌櫃想賴賬不成。」該不會要她掛上小本經營,恕不賒欠的牌子吧!
「我身上哪有一貫錢,銀票行不行?」她當真掏出幾張銀票來,看得單老夫人和單奕辰冷汗直冒。
但是——
「說好是一貫錢不能賴,銀票太輕我瞧得不順眼。」一句話,不賣。
「不然我回茶樓拿,一定給你一貫錢。」哪有人嫌銀票太輕的道理。
「我所指的是立刻而非一定,要是蘇掌櫃身上拿不出一貫錢就此作罷,我不勉強。」她好笑的瞧著祖孫倆同松了口氣的神情。
她又不是單府的人哪有可能隨便買賣四少爺,真要成交了也不能當真,她喊價他難道不能反悔嗎?真讓她賣了不罵他傻還罵誰。
就準他們算計她留在單府,她無法回報一、二嗎?他們太小看她了。
偶爾嚇嚇他們挺不錯的,省得他們不知收斂地以為能掌控別人的一生,隨意套個紫玉環就想決定她的未來。
要不是一直打探不到爹的下落,她老早就施展輕功躍出牆外,一去不回頭地哪管白天黑夜,那道立于寒夜中的長影絕不會動搖她的意願。
絕對不會。
只是叫人輾轉難眠,輕易驚醒地擔心月光下的他是否有體力撩得住一夜寒氣。
神情一變的蘇閑娘沉下臉。「莫非你在耍著我玩?」
「不然你當自己和四少爺一樣蠢,人家隨便說說就當真,虧本的生意還直呼賺到了。」花垂柳斜睨著一臉無謂的單奕辰,心想他怎麼能活到這把歲數沒把自己給賣了。
應了老天疼傻子嗎?
偏他又不傻,只是不懂如何經商才會獲利的道理,平白的送銀子養人家一家老少罷了。
「我說柳兒四少女乃女乃,你能不能別拿我當不良的榜樣召告全揚州。」她三句就有一句提到他,真不懂她是恨他還是愛他,總不忘搬他來毒個兩句。
***
「你敢說你不蠢,瞧著美人兒魂都飛了,哪管得了一斤米是不是用兩斤金子去換。」好命到不知路有餓死骨。
這樣的詆毀他不服氣,單奕辰詭笑的走到她身邊抱個滿懷。「美人兒是指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