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兩列長長拜跪的百姓夾道歡迎鳳羽公主及鎮國公凌天罡回鄉省親,圓形燈籠掛滿臨仙鎮大街小巷,紅得教人以為是神祗降世。
刺耳的鞭炮聲里混著歡欣鼓舞的喧鬧聲,小鎮上多少年來才出一位英雄人物,他不但平定了西夷戰亂還貴為駙馬,同飲一江水的鄉親與有榮焉,皆笑得闔不攏嘴地直道地杰人靈,子孫有出頭日了。
風光明媚的臨仙鎮傍山近湖,一條綠溪環繞鎮外,茅屋林立宛如無憂仙境,即使在一年前曾遭受戰火凌虐過。
看似平樂的日子其實是用無數人的血架構而成,表面已是一片升平,但是無辜死者的家屬卻有諸多不平,只為天龍王朝爭休不止的帝位之戰。
有怨心不平,有恨不斷絕。
幾道鬼祟的人影隨人潮移動,視線里滿是不甘,他們在找機會報復,為皇室的私欲索討一點代價。
「大哥,大批的侍衛防守著,我們根本近不了身。」背著一捆柴的中年樵婦冷視著。
一名缺了臂的中年漢子四下一瞟,「妹子,咱們先模進府吧。」
御賜的宅邸朱門新漆,老舊的房舍早已更新,成群的僕從供不應求,尤其是鳳羽公主非尋常人等,服侍的下人必定更多,自然有機可趁。
弄條門路進去並不難,只要裝得卑微些。
旋即,數道人影由後門入府,前頭忙著招呼地方官員、仕紳,無暇顧及後院,使他們得以自由通行。
突地,一陣嬰兒啼哭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一個身著翠衫的侍女匆匆地在回廊中奔走,並急喊著女乃娘的名,說是小小姐肚子餓了。
不約而同的念頭令他們同時轉向,一致邁開步伐往雅致的小房走去。
「多可愛的小人兒。」
丈夫、幼子皆在戰火中犧牲的婦人不忍地抱起嬰兒一哄,想起自己的孩子而紅了眼眶。
「殺了她,讓她償命。」一只陰狠的手撫向小嬰兒的白女敕玉頸。
「不,大伯,她還小。」婦人之心總是比較軟,何況新生兒是如此天真無邪。
「小?」他恨恨的一瞧細白的小臉正使勁地哇哇啼哭。「咱們的小四、小五也比她大不了幾歲。」
熬人心中一悲。「不要殺她吧,我們把她帶走丟棄,算是出一口怨氣。」
「你……好吧。」他嘆了口氣,真要他殺一名小嬰孩還下不了手。
遠處傳來腳步聲,眾人連忙用自己的外衣包裹起嬰兒,從窗戶一躍,腳步不敢停地由後門溜出,直往鎮外走去,生怕被人發覺。
由于嬰兒不斷啼哭,鳳羽公主的侍衛軍循線直追,一行人擔心泄露行蹤,趕緊躲入廢棄小廟一藏。
之後想想,他們又覺得有些不妥,心一狠就把小嬰兒往神桌底下一塞,佯裝無事地離開。
然而待他們良心不安的在傍晚時分潛回一看,卻發現滿月沒多久的尊貴龍血之後居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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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兒呀!我的心肝寶貝……」
鳳羽公主哭倒在夫君懷中,無法接受愛女遭人偷走的事實,幾近昏厥。
「鳳妹,別哭傷了身子,孩子會沒事的,她不會有事的。」大膽的賊子,竟敢劫走他的小女兒!
口中雖然說著安撫話,可是凌天罡卻不抱太大希望,他心中的傷痛不比妻子少。
此後,地方官員連連追蹤了大半年仍不見其下落,當朝皇上發文全國,仍然尋不到小鳳女,她似乎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不再有尊貴身分加身。
而在某一個角落里,丐幫分舵出現一位粉雕玉琢的小人兒,十分討眾人歡心,天真的笑容迷倒所有大小乞丐而決定收養。
她,凌飛羽,鎮國公之次女,今年……一歲。
第一章
「小滑頭,有本事你給我死在外面別回來,不然我……我……」
如雷的咆哮聲虛張聲勢的響著,黃長老吹胡子乾瞪眼,一句詛咒話到了口里偏又溜不出唇,生怕成了真反而傷心。
寵兒寵兒,明明不是自已下的種,可一個個卻寵得像命似的,擔心寒來、憂慮餓著,始終捧在枯癟的老手上細心呵護著。
人家是棒下出孝子,他們是乞丐堆里出蛇鱔,鑽來溜去都滑手。罵一句是自個兒心疼,打嘛,手舉起卻放不下,氣在頭項光冒煙,總是燃不起一把火反成內傷,吃草藥都來不及治。
吐血啊!
七個年過半百的老乞丐窩在破廟里煮狗肉,四溢的香味染上破爛衣衫,東一塊、西一塊的補丁煞是精采,什麼花色的布袋、棉布和巴掌大的絲綢布質應有盡有,只差不是布莊老板。
一只水煙壺大夥兒輪流著用,厚厚的煙垢可見其年代久遠,抽得不離口。
每個人腰間都系了七口小袋,他們在丐幫里身分不低,是僅次于幫主之下的七袋長老,其呼風喚雨的本領可不小,而眾弟子髒腳一摳會臭死一江魚,教那天龍王朝少了半壁江山都成。
因為乞丐多嘛!
柄之本不就是一堆民,乞丐們最認命,有飯可乞就是公子、老爺,無米入肚便是你家的神主牌位欠人拜,小乞兒的香尿問候你。
丐幫乃天下第一幫,耳目遍布每一個角落,表面看來是最窮酸的門派,實際上卻是最富有的大幫,光是探查消息的人脈就無人能敵,因此有不少所謂的「名門正派」來結交。
說穿了不過就是來沾點好處,利用一下現成的人源來辦事,但乞丐們可不傻,知道何者該為、何者該拒,當乞丐已經夠可憐了,不必人人欺壓吧!
至少有個小乞兒是用不上這詞兒,真的滑溜得像姑娘家抹在發上的桂花油。
「唉!想我們含辛茹苦地撫養她十六年,只要求回報一點點都不成。」
黃長老嘆了口氣,神情低落,一雙筷子在破鍋里攪呀攪,狗尾巴一夾就往缺了顆門牙的嘴里塞,一入口——
嗯!人間美味。
「怨得了誰,還不是被我們寵壞了,小滑頭才敢無法無天地無視我們的苦惱。」唉!我的小前腿。
手一探,香噴噴的小腿肉就叼在陳長老嘴邊。
我的小里肌肉。眼明手快的張長老倏地夾起。「不能怪呀!畢竟娃兒還小。」
「十六歲不小了,想當年我十歲就在江湖混了。」李長老一筷子插了塊肉撕咬著。
「少拿你的當年勇來害我反胃,沒用的臭乞丐一個。」嘴動手也要動,嗯,狗耳朵有嚼勁。
眼看著一鍋狗肉在七雙快筷的夾攻下快見底,悶著頭吃的孫、魯長老不提出意見,反正也討論不出個屁來,光是發發牢騷罷了。
這幾個老男人帶大的娃兒天資聰穎又討喜,她雖然沒學幾招出神入化的武功,可一張甜不溜丟的小嘴猶勝過絕世武學,每每哄得人要死要活的掏心掏肺,舍不得給點臉色瞧,頂多背後念個兩句以宣怨氣。
可真要人到了跟前就寶貝得要命,噓寒問暖地成了老媽子,彩衣娛子的爆笑畫面層出不窮,大家早就見怪不怪了。
一群瘋瘋癲癲的老乞丐!
「哼!我們會害她嗎?油一抹腳底就溜得不見蹤跡,想找個抓背的都沒有。」沒良心的小妮子。
「腳上的爛瘡也沒人理,你看都快流膿了。」忘恩負義呀!
「人老了就該認命,誰教咱們一身臭,小娃兒聞香去嘍。」不知死活的小渾球。
「唉!活到七老八老才來擔心兒女事,咱們命好苦呀!」非抓來剝三層皮不可,竟敢忤逆老人家。
「你才七老八老,我還是少年風流哥。」都教小滑頭給氣白了胡子。
「你要不要臉,一大把年紀還敢自稱少年哥兒,灑泡尿照照額頭夾死的十只蒼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