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譜中榜上有名的陰陽先生幾時這麼客氣,你的身手不在我之下。」非不能,是不肯為。
他雙肩立即垮下,「你想以我這張臉信服的能有幾人,不被生吞活剝才怪。」
不是他愛當縮頭烏龜不敢見人,實有難言之隱,全因「貌美如花」之故。
從小到大他真的為這張臉吃了不少苦頭,男人當他是女人強著要求歡,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非要他為妻為妾當賢妻良母,千金拋卻毫不可惜,可他要真生個子出來才叫稀奇。
女人們更是痴狂,他走到哪跟到哪,若是天公不作美缺雨水,往他身後一接是一湖口水,不用擔心稻作收不了成。
平常出門他一定得和冷面漠或冷血爺並行,不然會一身清爽的出去,破爛全身地像喪家之犬一般落荒而歸,發亂如寇地地被嚇得魂不附體。
女人可比土狼可怕,別說是使君有夫的小嫂子、小嬸子,連未出嫁的閨女都追著他跑。
其中更別提大戶人家的千金、知府小姐等等財大勢大的「惡勢力」,逼得他必須投靠九王爺來躲避她們的氣焰,想來他真是令人同情呀!
天生這副面容非他所願,總不能要他自殘顏面、毀去絕色吧?!
「那是你的事,看不順眼就用布包著,愛招搖活該被女人撕了。」老是一副自命清高才會惹來麻煩。
他……他……好毒呀!「玄漠,要不要我把自己包得像全身潰爛的垂死病人?」
「最好如此,不過離我遠一點。」他羞於與他同行,有智無謀。
「哇!你這人心腸真壞,虧我昨夜排了好幾時辰的紫微斗數算你的命盤。」唉!交錯朋友是他識人不清。
「玉、陰、陽,你要我把你變成女人嗎?」他適合當魅惑眾生的女人。
「嘖!你怎麼老忘了我的名字,敝人姓玉名浮塵,意思是美玉浮於塵世間。」陰陽、陰陽,叫久了容易讓人誤解是陰陽同體。
「玉若碎了就喚下人掃一掃,埋於塵土之中不浮於世。」玄漠懶得和他談玄學,頭一扭往芙蓉院走去。
不甘心一片苦心白費的玉浮塵糾纏不放,「喂!你的紅鸞星已現,不日即能遇見命定之人。」
「到廟口擺個算命攤,向寒翊調幾個兵去護駕。」他不信邪。
「東方。只要往東方行必能成就好事。」只不過卜卦中的卦數怪怪的。
並非良緣有錯,而是他推算不出玄漠另一半的命盤,感覺像烏雲遮住了十五月,忽明忽暗叫人看不清原來的顏色。
這種情形他只遇到過一次,那個人是……嚇!不會吧!一定是巧合,不可能是她,兩人南轅北轍的性子是磨不出一丁點小火花,一定不是。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是術數不精,絕非如他所想的那般,命盤相似的陰女比比皆是。
玄漢冷冷一笑,「就沖著你這句話,我偏要往西行破你的格局。」
「你……天意不可違,我和天比相差甚遠,你不要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他哪那麼厲害能設姻緣陣,又不是那個老愛逆天而行……
呵!怎麼又想起她,肯定近日睡得少傷了神智,他得去休息休息。
「我有嗎?」東方?那個他快遺忘的地方。
不想他錯過姻緣的玉浮塵笑咪咪的道︰「姻緣天注定,你想跑也跑不了。」
「陰陽,你該改行當龜公,去青樓門口站著拉客。」肯定客源滾滾。
「你真的很瞧不起人,要不要我將你不為人知的過往說出來?」他太不合作,怨不得人。
倏地,玄漠眼底迸出凌厲戾色,「你知道什麼?」
「天闕宮……」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鎖喉的手幾乎要了他的命。
「誰告訴你的?」這是他心中最沉痛的陰影,不曾告知過他人。
真要命,他的反應未免太大了。「是你自己告訴我的,就是現在。」
實在不能怪他愛探人隱私,是九王爺怕極了愛妻隨口那句「你不知道嗎?他很有名。」因此命他去收集武林中知名人物及軼事,省得叫人笑話井底之蛙。
於是乎,他立即著手調查江湖上的各門各派,其中較為詭異的天闕宮引起他的注意,因此多用了一份心。
本來他是不會懷疑玄漠和天闕宮的關系,前些日子他無意中發現,有一封給玄漠的信箋上有天闕宮的浮印,所以現在才隨口問了一下,沒想到還真讓他蒙到了,好一個意外的收獲,得來全不費工夫。
「可惡,你用話套我。」該死的玉陰陽。
「哇,我說兄弟呀!你真是天闕宮的少宮主冷天闕?」連名字都和宮名取得一模一樣,可見他多受寵。
「這件事你就當沒听過,以後也不許再提起。」他陰冷的音一沉,眯起眼威脅。
「天闕劍下落不明,老宮主因此一病不起,你不回去見最後一面嗎?」遲了就天人永隔。
「他的死活與我無關,你少多事。」一臉寒戾的玄漠走進自己的院落——芙蓉院。
「好吧、好吧!反正不是我的親爹,管他何時下葬,奠儀也不用包了。」肩一聳,他當是自討沒趣。
「玉陰陽——」他忽地轉正身子。
玉浮塵以為他回心轉意了。「怎麼,想感謝我的一語驚醒夢中人呀!自個人就不必客套了。」
「你踩進了我的房間。」他望著那一內一外正跨在門檻上的兩條烏龜腿。
「嗄?!」不能進嗎?幾時下了規定?
「我要睡覺。」玄漠下逐客令。
「哎呀!大白天睡什麼覺,都沒人陪我聊天好悶。」玉浮塵說話的口氣像個小女人。
臉皮微微抽動的玄漠擋住門口。「兩個大男人不方便一起睡覺吧!」
「睡就睡……」他頓覺不對勁的退了一步。「你說我有斷袖之癖?」
「不,我說你比女人更像女人。」喋喋不休,愛管閑事。
砰地,他將門關上。
「死玄漠、臭玄漠,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哪里像女人……」
門外的叫嚷聲飄進玄漠的耳卻入不了他的心,腦海里兜轉的是不堪的回憶,他該如何說服自己寬心呢?再一次逃避嗎?
十二年了,漫長的十二年,他還回得到過去嗎?
只怕是難了。
一顆心搖擺著,泛著苦味。
☆☆☆
「東邊?!」
紫騎軍經過揚起大片黃塵,十二人一騎隊的追趕著侵擾北方的盜匪,一路長途跋涉追蹤下來,路線漸漸地有所偏移。
眼前是繁華的小鎮,往來商販聚集在市集兜售著各式各樣的貨物,叫賣聲此起彼落,孩童穿梭在人潮中快樂的奔跑嬉鬧。
林立的店家商號同樣生意興隆,進進出出的客人讓夥計笑得嘴都闔不攏,絲毫看不出有盜匪經過的模樣,人人瞼上安樂祥和,似乎非常滿意目前的生活。
日落西方,正是申酉交接之際,天色尚未晚,半掛著的紅日慢慢往下沉,那方向不偏不倚是西方,正好在一行人的後邊,彷佛直趕著他們前進,以免錯過了宿頭。
「有什麼不對嗎?將軍。」紫騎軍統領寒翊側著頭問,以為將軍有所發現。
玄漠冷沉著臉一望市集人群,「沒什麼,有些意外罷了。」
此時浮上他心頭的是玉浮塵那張謫仙容貌,似在嘲笑他的嘴硬,任憑他特意逆向而行,也兜不出天意的安排。
明明刻意算好路線不往東行,追著追著竟一個不察,方向不知在何時調轉。
是意外或是巧合呢?
一抹怪異的感覺掠上心頭,對女人他向來沒什麼好感,除了偶爾為之的宣泄外,他幾乎可以說完全不近,怎麼可能讓女人牽引影響他?!
然而雖然斥之無稽卻隱約感到一股無形力量的拉扯,一寸寸地將他拉往眼前的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