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她話說得太重,以致無人听出她話中所透露的某種訊息。任正剛頭一抬靜靜地看了妻子一會,然後嘆了口氣像是失望。
「妳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別顧忌我的立場。」他的話是對著任依依說的。
一說完,他掉頭走出屋外,不願成為妻子瓦解任家的主凶,他還不夠愛她嗎?
他自問。
風月無語。
「嘖!親愛的堂嫂,妳真是好本事,居然把好脾氣的堂哥氣得灰心不已,妳到底還要不要這個婚姻呀!」要拆散一對怨偶是非常簡單的事。
眼眶微紅的劉月理不相信丈夫竟會拋下她,但是該爭取的她絕不讓步。「這是我和正剛的事不用妳管,妳把該我的那份給我就好。」
「哪一份,我手里有什麼東西是妳的?」執迷不悟,真正的幸福在手上還不知珍惜。
「妳少給我裝蒜,爺爺生前留下來的牧場應該是正剛的,身為外人的妳要還給我們。」她更貪心了,全都要。
「還給妳?」任依依輕笑地向叔叔嬸嬸投了個抱歉眼光。「我很不想告訴妳,叔公生前曾立了一份遺囑。」
「遺囑?﹗」不只劉月理驚訝,在場的任家人都露出難以置信的眼光。
任財旺是個豪爽的粗人,大字沒認幾個,怎會想到預立遺囑而子孫全然不知?﹗
她避重就輕的道︰「叔公指定了我是牧場繼承人,如果我心狠一點,妳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三個月的期限她沒說出去,怕功虧一簣。
「我不信,妳說謊,老人家怎會偏袒外人……」她忽然說不下去,爺爺的確有可能將牧場留給最疼愛的佷孫女。
眼神失焦的劉月理跌坐在藤椅上,一臉慌亂恐懼的低喃,「該怎麼辦,該怎麼……」
看得難受的阿萊嬸忍不住輕拍她手背一問,「發生了什麼事?」
她驀然抬起頭來?眼淚都慌得掉出眼眶,「何萬勝要我把土地所有權狀交給他,不然……不然他叫我找一條溪跳了,省得他動手。」
「這個人渣。」任依依呸了一口。「誰叫妳要貪他一千萬。」
「我……我……」她害怕的放聲大哭。
「夠了、夠了,我設法籌一千萬還他,妳少在一邊給我哭衰。」她可不是為了劉月理,而是不忍心堂哥失望。
是夜,風勢特別強勁。
幾條鬼祟的人影潛入青春泉牧場,手里似乎提著某種沉重的液體,快速而安靜的走向牛舍,東倒一點,西倒一點的。
天空滿布雲層,零星的星辰忽明忽暗,看來是一個適合做壞事的夜晚。
打火機的光亮在堆滿干草的倉庫燃起,火光未減的擲向干草堆,迅速燃起的光亮足以照耀整片天空,牛群開始騷動了。
房內的任依依眉頭微微皺起,「嗯,是什麼聲音?天亮了嗎?」看一看螢光鬧鐘,短針剛過一,長針指著五。
「怎麼了,寶貝,妳還不夠累呀﹗要再來一次嗎?」曖昧的取笑聲由她胸口傳出。
情生意動,怎會不起欲呢?﹗
他們的是結合了,但心的距離遠如半個地球,你看我在寒帶,我看你在熱帶,全是因為某人對愛的卻步。
不說出口不代表不愛了,明明抓住了那顆心卻擁有不了,任由她鴕鳥似的逃避,自欺欺人。
他是太寵她了,簡直是籠上了天,所以他幫著她欺騙自己不愛他。
「滿腦子黃色廢料,你沒听見牛在叫嗎?」好象很慌亂似的。她連忙下床著衣。
「哪天牛不叫嘛﹗我……咦!有煙味?」而且愈來愈濃。
「什麼,煙味?﹗」她忙不迭的推開窗戶一看,當場三魂沒了兩魂地往外跑。
「發生什麼事,是不是失火了?」要命,他根五不敢懷疑他猜測的事是假的。
因為煙味已順著風勢飄入窗內。
「諾亞,你去叫醒工寮的工人救火,我去叫醒叔叔嬸嬸他們逃生。」還有他們賴以維生的牛呀!
諾亞估計火勢尚不致延燒到房子,因此放心她去叫醒家人,而他則抓了兩條毛巾浸濕,一條給她捂住口鼻,一條他捂著半張臉,沖向起火點喚醒工人。
兩人分道而行地各自叫人,任依依先把叔叔嬸嬸叫出屋外,隨後發現堂哥堂嫂似乎尚在屋內,于是她又折返。
任正義剛好返校取畢業證書未歸,自然不用擔心他的安危。
可她上上下下每一層樓都找遍了,連廁所也不放過,最後確定屋內都沒人了才由後門出去,往牛舍奔去,她擔心牛只的狀況。
她腳未著鞋奔過草地,熊熊火光像是燒灼她的心,耳中傳來的盡是牛兒們嘶啤的吼聲,驚惶失措猶如預知死亡般地悲哞。
突然,一陣非常虛弱的求救聲由倉庫內傳來,她猶豫了一下,決定以人為重。
當她沖進已開始著火的倉庫大門之後,眼前只看到一片濃煙,幾乎看不見前方的路,她只能依呼救聲緩慢前進。
「救……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孩子……他不能死呀!救救我的……孩子……」
被崩落的大量干草壓住的劉月理無法月兌身,只見她大腿以下壓了山一般高的干草,手則覆住小骯怕傷到肚里的胎兒。
火勢洶洶幾乎快燒到她身上的干草,她拚命的呼救只希望有人听見,她不甘心就此死去。
「正剛……你在哪里,快來……救救我和孩子……你快……快來呀……」
她還沒告訴他他們有了個孩子,快兩個月了,她不想什麼都沒了,她還有丈夫和孩子呀!
「妳懷孕了?﹗」
頭頂上傳來她最痛恨的人的聲音,但也是此時此刻唯一能救她月兌險的人。
「為什麼會是妳?」老天真是愛捉弄人,偏偏是她。
「妳少給我說廢話多留點體力好逃生,妳干麼沒事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任依依開始搬著最上層的干草。
吧草數量一多也是驚人的重量,她拉不動她。
「我以為正剛在里面……」劉月理咳得說不出話來。
夫妻倆自那日鬧翻後就不曾交談,她這才知道丈夫不是沒脾氣,而是一直容忍她的任性,縱容她為所欲為地把一個家搞得烏煙瘴氣。
她幾回想和他說話又拉不下面子,看他冷著臉地從身邊走過她心里就難過,連懷孕的事也遲遲沒法告訴他。
半夜她作了惡夢驚醒,翻個身打算尋求丈夫的安慰,誰知他竟然不在床上。
她慌亂尋找,才在窗邊看到樓下丈夫孤寂的身影倚靠著倉庫外的榕樹,她心口一酸地想找他談開,畢竟夫妻是一輩子的事。
何況他們又有孩子了。
下了樓往倉庫走來,她听見倉庫有人交談的聲音,一時沒听真切當丈夫與睡不著的工人聊天,直覺地推開門喚他的名字。
不料一把火炬突然朝她擲來,為了閃避她只好趕緊往後退,不小心的推倒一堆搖搖欲墜的干草,她根本嚇傻了,來不及逃避的就這樣被壓在底下,接著火就燒起來了,讓她逃無可逃。
「哼!妳還惦著他呀!堂哥對妳多好妳知道嗎?讓我嫉妒妳嫉妒得要死。」任依依將濕毛巾交給她捂著,自個奮力的挪開干草。
「妳,嫉妒我?﹗」劉月理張大眼,不敢相信耳中所听到的話,是她嫉妒她才是吧!
「對,好嫉妒哦!妳都不曉得向來木訥的堂哥有多喜歡妳,打從我國中和妳同班以後,他天天追問我妳那天做了什麼事,從不關心我打架有沒有輸。」她嘔死了。
「什麼?﹗」他從國中就開始喜歡我?
「他常說這輩子能娶妳為妻的男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結果他自個倒成了不幸的人。」傻得令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