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姨,你別當我媽的說客了,去勸誘小軍,他是我們周家的長子。」她說得正氣凜然,說穿了是推弟弟上斷頭台。
「哼!他跟你一樣滑溜,一听我多說兩句就嚷嚷他樟腦樹忘了解剖。」騙她不懂植物學嗎?
她說得滿口埋怨,一副要開始說教的模樣,周慷文連忙把假條送上去。
「兩個半月很快過去的,你就當小學生放暑假,時間一到我一定準時上工。」她調皮的行了個童軍禮。
「去去去,盡會找我麻煩,你要我怎麼向你媽交代?」語氣上有些軟化,但她仍煩惱不知該如何向大姊啟齒。
「不告訴她不就成了,反正不知情自然無異議。」她媽太忙了,忙得沒時間理會這種小事。
這在南高雄視察專櫃銷售情形的干練女子忽地攏起眉,心中微微有著不快,但是亮麗的銷售數字讓她選擇遺忘莫名而起的情緒,與百貨公司的經理洽談下一季的出貨量。
而上空的陽光是炎熱無比,毒辣的照射著水泥地,蒸發了上升的熱氣,向四周擴散。
第三章
「你是誰?」
小孩子的直覺最敏銳,一種與生俱來的雷達正審視著眼前充滿危險性的生物,自然而然地升起防御網,欲將入侵者逐出視線之外。
誰說小孩一定有一雙純真的眼,拜科技與傳媒之賜,早熟及世故已佔領十歲小男孩的心智,裝模作樣的扮出一副討人喜歡的小天使模樣。
筆意擋在大門口的滕小少爺睜大圓滾滾大眼,「天真」地望著一再按門鈴的不速之客,惡意地捏破水球弄濕一地的行李。
前幾天爹地是提過最近會有新保母到來,但他以為這個會和前十三名被他趕走的保母一樣,一到了晚上七點就得回自己的家,他們不提供住宿。
可是她……呃,好像很奇怪,哪有保母不穿得中規中矩、很專業的樣子,好證明自己的能力,她卻一身像賣牛仔褲廣告中的模特兒,兩條褲管家皮膚似的服貼。
「小表,你家大人沒教你好狗不擋路嗎?你站著不動想要棒棒糖呀!」好呀!一見面就給我來個下馬威,不好好整治整治你怎成?
滕問雲冷不防的一退,霎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像烏鴉一般飛過眼前。「你、你到底是誰?」
小孩子的思路是一直線,不拐彎,但心十分敏感,能感應大災難的來臨。
「我姓周名慷文,是你以後的後……保母。」差點說溜口說成後母。
幸好、幸好,煞車踩得及時。
「保母……」她?
「你有任何疑問可以申訴,但是我一律駁回。」推開他,周慷文拎起行李往內走。
一進門,她瞧見幾個探頭探腦的佣人鬼祟走避,八成是這個小表不準他們開門,害她像白痴一樣在太陽底下猛按鈴。
不錯,又多記了一筆仇,她絕對會好好的照顧他,叫他終身難忘她的恩德。
「嗄?」她在說什麼,怎麼他都听不懂。
「別裝出一副低能兒的模樣,不夠聰明的小孩記得要吃魚肝油。」她好相處似的拍拍他頭頂。
先禮後兵。
她在來之前可是先做了一番功課,小表今年雖然只有十歲,智商卻已達到十六歲少年的程度,所以用不著跟他太客氣,很多事他看得比大人還清楚。
在她之前有十三位保母陣亡,對付天才小孩要用成年人的方法,如果當成小孩肯定會輸得很慘,這是過來人的心聲。
她和義軍小時候也曾被冠過天才兩字,只不過義軍是蹺課天才而她是打架天才,兩人讓師生頭疼過好一陣時間,現在他們懂得藏鋒。
「呃,魚肝油是保健眼楮的吧?」就說她很奇怪,電視常常播那個廣告,她都沒看嗎?
「是嗎?」她暗忖了片刻,再度「討好」的捏捏他耳朵。「哎呀!小朋友,你真聰明,下回敢再糾正我,小心我挖出你的眼珠子。」
「啊——」她……她是巫婆。
「千萬不要表現出很怕我的樣子,捂著眼楮我還是看得見你。」小表就是小表,智商高見識少,想和她較勁還早得很。
被拉下小手的滕問雲用戒慎的眼光盯著她。「我們家沒有空房間,你不能住下來。」
「哈!太好了,我去和你爸爸擠一間,雙人床睡起來應該很舒服。」能更快達成她的目的。
「不行,你不許和爹地睡。」他緊張的大聲一吼,忘記他得裝乖小孩。
「為什麼不行,你爹地有反對嗎?」他此刻在墨爾本洽談羊毛進口一事。
瞧,她的計畫多完善,每一個環節都相扣得無懈可擊,現代人越來越懶了,凡事不用大腦記憶全輸入電腦,隨便敲兩個鍵便能探知一周的行程。
有個當駭客的聰明弟弟真好用,什麼密碼都能解,暢行無阻的四處游蕩,甚至癱瘓人家的系統也沒問題。
黑心錢賺多了一定有報應,老天派她來懲罰訓他,因此她是姊來他是弟,名正言順地行使長姊權。
「爹地不在家,我最大。」她不是巫婆是狐狸精,更該消滅。
「錯。」法律上不認同。
「錯?」哪有,他和爹地的家當然是他最大,一向是如此,因為爹地不在家。
「不好意思哦!小少爺,你由我接管,我說的話才算數。」意思是你最好給我安分守己一點,別到處挖坑,整到是自己。
盡避說大話吧!他一定要她哭著滾出去。「阿姨,你會不會好好疼我?」
「疼,你這麼可愛怎麼有人舍得不疼你呢!」她笑得和藹可親地拉拉他臉頰。
「鵝剛才對泥很噗里貓,鵝跟泥道歉。」瘋女人為什麼還不放手,扯得他臉好痛。
滕問雲的小尖臉被拉成扁圓臉,發音自然變得含糊,他其實說的是,我剛才對你很不禮貌,我跟你道歉。但這會他腦子里正轉著各種整人把戲,想著要先使出哪一招。
現在先讓她佔上風沒關系,待會就知道誰比較厲害,可是……
真的好疼吶!她到底放不放手?!
痛得眼淚快流出來的滕問雲很想用力拉開周慷文的手,但為了讓惡作劇能成功,他只好強忍下來,裝出非常無辜的逆來順受。
「乖,小孩子要听話才會得人疼,我該睡哪里好呢?」她順手扭了兩下才放開他的臉皮。
瞧他想揉又裝不疼的樣子真好笑,兩腮鼓得圓圓的,像要消滅她為快。
「呃,我想起來了,我家瑪麗亞的房間讓給你睡,你不用跟我爹地擠,他的床很小,擠不下兩個人。」他老氣橫秋的道。
「房間若沒有衛浴我睡不慣。」她直接將行李往他脖子一掛,看他下盤不穩地晃來晃去就很快樂。
不能怪我呀!小表,是你先開戰的。她不過不失禮的回敬。
「有衛浴也有冷氣,環境佳、氣氛好……」他像背汽車旅館的廣告宣傳單,很不情願地帶她到僅次於主臥室的客房。
原本他是打算讓她去睡又小又臭的儲藏室,里面有窩出生三周的小老鼠,他一直很小心的養著,準備用來嚇走上一個保母。
只可惜人家待的時間太短派不上用場,晚一點他再把它們放到她床上,反正一樣是保母,嚇走一個是一個,誰叫她不識相踏入他的地盤。
他早過了需要人家陪伴的年紀,他一個人反而自在,沒有人管。
「欸,這間房間好死板哦,不會死過人吧?」周慷文推開一扇沉重的門,灰沉沉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你不要亂開啦!你的房間在另一邊……」滕問雲怕她會選中父親的房間,趕緊拉著她往外走。
「急什麼,我又不趕時間。」大人的力量畢竟遠勝於小孩,她反手將他拉入,仔細觀察她未來的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