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夠狠。「死了幾個人?」
「台灣是有法治的國家,咱們得給警政署長一個面子,大家都是自己人。」
「幾個?」
「零。」
「哇!你夠毒,要人生不如死。」這是整人最高招,要他們活得痛苦,失去身為人的尊嚴。
「謬贊。」她只是一人送兩顆子彈,在膝蓋骨。
頂多爬行一生而已。
咦!不對。「朱雀,你是不是遺漏了什麼沒說?」
「瞧我糊涂的,你不說我倒是把這事擱著。」她的笑容甜得令人發麻。
「說。」方羽從牙縫逼出這個字。
「我一向同情弱者,不忍心看鯊頭幫的兄弟流離失所,命人把他們全送去你那兒醫治了。」
方羽臉色突地一寒,「你將他們送到……我在台灣的落腳處?」
「沒錯,我心地很善良吧!」快把房子掀了,我好向上頭申請重建。
錢多不花太浪費。
他冷笑地摟著朱鴻鴻往外走。「無所謂,龍門是善門,養得起垃圾。」
「你不管?」朱心雀為之一愕。
「朱雀,我的天雨堂在德國,我的轄區是歐洲,亞洲不在我負責的範圍,你去唐朝找煙回來處理。」
「這是不可能的事,我幫你還得替你善後?」該死,偷不著雞賠了把米。
「你知道你錯在哪里嗎?」
「願問其詳。」下回改正。
「因為我是方羽不是雷剛。」
「嗄?!」
「他正直、負責,而我……」方羽得意的大笑。「我是方痞子呀!」
啊!失策。朱心雀少算計到這一點。
「好好玩呀!小麻雀兒,多跟公主學學奸狡。」
他無禮地揮揮手,攬著朱鴻鴻走向玻璃電梯。
「好樣的,雨,我一定要算計你一次。」
電梯緩緩下降,方羽背脊一陣冷,似被人怨恨,他不經意的回頭,在樓與樓的交會點,瞧見那抹充滿詭異的笑容。
※※※
走過一家又一家的精品店,逛了一間又一間的百貨公司,一直在想著朱心雀最後那抹笑的含意,方羽粗心的沒發覺愛人出奇的沉默。
一陣驟起的喇叭聲驚醒了他的神智,驀然察覺她身上又披上一層冷膜,將人隔絕在外。
「看著我,鴻鴻,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惹你不快的事?」是他疏忽了她的心情。
朱鴻鴻不願看他的眼,怕看到虛偽。「沒事,只是不習慣台北的空氣。」
「說謊,你在疏遠我。」這種事,情人最敏感。
「你想太多了,我本來就不愛講話。」至少我的謊言沒有殺傷力。
「那是在遇到我之前,你打算遺棄我的愛嗎?」是的,他就是有這種感覺。
她牽強地扯動嘴角,「你老是愛夸大,哪來的遺不遺棄,我們都是成年人。」
「對,就是這句話,你把我們之間的感情說得好廉價,好似成年人的一夜,天一亮拍拍走人。」
他有種莫名的恐懼,怕她關上心房不肯愛。
「我本來就把感情看得很淡,我是個冷情的人,不適合談戀愛。」有愛就一定有傷害,她受不起傷。
方羽嚴肅的捧起她的臉不準她逃避。「你可以欺騙全天下的人,但是不要連自己也騙。」
「路人在看,你不要耍猴戲了。」朱鴻鴻垂下眼瞼,不願直視他的眼。
路人來去匆匆,急促的步調無暇管旁人的情事,無意的瞟一眼不理會,繼續自己的事。
「你把我的感情當猴戲?」他發現口氣沖了些,冷靜地吸了幾口氣。「我對你是認真的。絕無虛假。」
「你是童子軍嘛!日行一善和發誓是家常便飯,我不會掛記在懷。」她听見心泣的聲音。
在這決裂的當口,她居然發現自己深深愛上他。
這愛來得未免可笑,她敗給自己的心。
方羽真想把她搖醒。「不要把我說過的話回敬給我,你做不來尖酸刻薄。」
是呀!她是醫生。朱鴻鴻悲哀的想著。
「看我的眼,以你的聰明慧黠,看清楚我的眼楮在說什麼。」他的語氣中飽含痛苦。
在他帶她去龍門壇口時,她還一臉興致勃勃的模樣,驚訝得嘴都闔不攏,不停地找出有趣的話題問他,清亮的眼閃著光彩。
難道是朱雀趁他去端茶點這空檔說了不該的話?
也不對,她們相處得頗好,朱雀雖然想整他冤枉,但絕對不會找她下手,挑撥兩人剛萌芽的情感,頂多吐他槽,說些令人難堪的話題。
她是在何時變得不對勁?方羽絞盡腦汁去回想離開前的話。
到底是哪一句話把她嚇回原來的殼?
「方羽,我累了。」是心累。
他惶然地抓緊她的肩膀。「在宣判我的死刑前,我有權要求听听自己的罪狀。」
「你很好,很優秀,是我懶得處理感情的事,我想專心在醫學領域上。」只有病人不會背叛她。
「你懶我勤快,感情的事我來負責,你想擴充醫學涵養,龍門的專屬醫生個個學有專精。」他近乎討好的說道。
「我……」朱鴻鴻咬著下唇心發酸。「你何苦為難我,我沒有你想像中的堅強。」
他似乎听到她語中的哽咽。「你是我追尋多年的寶貝,我的至愛,我愛你成癲成狂,不堅強更好,我保護你一輩子。」
「不要再說空夢敷衍我,你真能守護我一輩子?你只不過是台灣的過客。」
「台灣的過客……」他不解的糾結著眉,似有些玄機未悟。「我的根在台灣。」
「可是你住在德國。」眼淚無聲無息的滑落。
嚇死人,差點膽破了。方羽松了口氣吻去她頰上的淚,擁著她輕搖,微微地嘆了口氣。
「小傻瓜,你當真以為我舍得下你呀!德國又怎樣,咻!一下子就到了,你會喜歡我在波昂的住所。」
偎在他懷中,她抽著氣說道︰「我不會離開台灣,這是我的國家。」
「好,依你,我們住台灣。」只要她不鑽牛角尖,他統統沒問題。
「你是龍門的護法,不要因為我的緣故背叛……」她不想害他受懲罰。
方羽一指止住朱鴻鴻未竟之語。
「我不是說過龍門和一般幫派不同,它是情義並重的門派,不會為這點小事計較,我可是四大護法之一……」
他開始述說起龍門的成立和門規,它和時下幫派最大不同點是入門審核極嚴,若是想藉龍門之名為惡,一律剔除資格。
而想退出龍門者幾乎沒有,條件松得叫人吐血。
謗據門規所定,只要說出一個合理的籍口,龍門馬上奉上鉅額的退休金,還能永遠享受龍門人才有的福利,唯一的限制是不得再插手龍門事。
這點更是大開方便之門。
既然要退出龍門就是不想再管事,誰會自找麻煩去攬事,那還不如不要退。
「……愛情至上是龍門的新立門規,公主也就是門主大力倡導婚姻真好,前些日子她還拚命把我們當廉價物推銷呢!」
「你真的不會受罰?」龍門有他說得那麼好?
「真的。」說不定有獎金可領。
「你會一直愛我,永遠不離開我?」
方羽笑著俯在朱鴻鴻耳邊低喃,「愛你是我一生的希望,你是美麗的罌粟,我是上了癮的男人,這輩子再也離不開你致命吸引人的毒素。」
「羽——」
「噓,只要讓我愛你就好。」
就在兩人誤會冰釋,情濃意深的時候,一個蒼老有勁的聲音響起——
「小夥子,听你說得那麼好,我可不可以加入龍門?」
「當然可……七叔公?!」
方羽立即緊張地拉著心上人開跑,天空無雲卻突然下了場傾盆大雨,且足足下了三個小時,阻礙老人的跟蹤。
第八章
臉上帶著笑,心中忐忑不安,不斷地扯著赭紅色的領帶向四周梭巡,方羽小心翼翼地戒備,他防的不是鯊頭幫的餘孽,而是自己的頂頭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