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舂,你最好別幫著老頭子騙我,那根舌頭看緊些。」一轉身,綁好兩根麻花辮的沙琳娜徑自往島的中央走。
夜舂一愣,口水猛咽,「小姐,等等我,別留我一人在惡鬼灘。」
怕呀!
彼名思義,之所以取名為惡鬼灘,主因是死人多,曾有官兵圍剿和道上同行欲爭一席之地而在此滅頂,每到月圓總有鬼影走動和哀嚎聲,令人毛骨悚然。
「你的膽生到哪去了?」沙琳娜足下不停,一抹好笑藏在冷然的面具下。
夜舂囁嚅的一吐舌頭,「叫昨夜的貓兒給叼了。」
「沒用。」
丟下一句,一前一後的影子在月光下拉長,逐漸沒于林中,直到黑夜吞沒了一切,沙灘上只留下兩排女子的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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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出火了吧!老頭。你再算計我試試,小心老姜也有辣不起來的一刻。」
滿臉漲紅的沙霸天低聲哄著哭成一團的嬌妻愛妾,兩眼一瞠的瞪視奚落他的女兒,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風涼話,無狀的嘲笑老子的失算。
他哪知道這兩個笨兒傻女會呆呆的躲在儲存清水的木桶里,天未亮就讓購糧的補給船給載到淮安,然後搭錯馬車往長安而去。
沒來得及追上主子的小丙子,一大早哭喪著臉回島領罰,距離事情的發生已是三日後,難怪大夫人和蘭夫人哭得如此聲嘶力竭,怪罪丈夫的一時疏忽,由原先的假哭變成今時的痛哭失聲。
瞧那四只紅得發腫的眼楮,不舍和心疼讓沙霸天手足無措,要他在海上逞威風容易,一遇上「家務事」,只能兩手一擺干瞪眼,英雄氣短。
「後悔了吧!老頭子,人老就要服老,不要老想著安排別人的死活。」這叫現世報。
沙琳娜的冷笑讓他非常不滿。「對你老子客氣些,我是怕你沒人要。」
「喲!多冠冕堂皇的話,為何在我听來像是在月兌罪?」以她的姿色還不到乏人問津的地步。
「死丫頭,老子會害你不成?還不幫著安慰你娘和大娘。」女人一哭他就沒轍。
呼風喚雨的大男人只對打打殺殺有興趣,面對妻妾的淚水他實在沒辦法,濃眉皺成一條直線橫在怒眼上方,看起來像是一條蟲。
就算他獨愛小妾蘭兒,對于其他的妻妾,至少他會盡到丈夫的本份,讓她們衣食無缺的過著富裕生活,舒舒服服地過完下半輩子。
男人最恨自己的女人背地里偷漢子,像香兒開口要改嫁他的手下王丑,他不也大大方方的成全,甚至送上一筆豐厚的嫁妝表示他不在意。
可是夢柳、玉萍、鳳儀、阿芳就讓他太失望,不僅背著他勾搭島上的漢子,還理直氣壯地說是他冷落了她們,閨房寂寞必須添些手鐲、銀鏈來排解空虛,大半年來四人貪心的挖走他近十年的積蓄。
若不是有回他提早回航當場捉奸在床,他豈會相信表面貞烈的小妾竟是敗德婦人,私底下早和別的男人暗通款曲,甚至他早夭的兒女中有幾名不是他的骨血,四人互相掩飾地互換偷情對象,就在他的屋檐下行苟且之事,行徑之大膽猶勝于煙花女子。
一怒之下他抽刀一掃,四條人命頓成幽魂,而敢睡他女人的賊漢子則被他挑去腳筋送出島。
他可以讓妻讓妾,只要光明正大的來索討,他立刻答應,絕對不皺一下眉頭,但是男人的自尊不能忍受背叛,他要不發狠怎能顯示海盜王的威儀,即使是他棄如敝屐的殘花敗柳。
像他正妻安安份份的謹守本份,他不會因為心中另有所愛而休了她扶正小妾,偶爾還會到她房里溫存溫存,該給的月銀從未少過。
而他另一名小妾雖未生育兒子只有一個女兒,仍然每月供以百兩銀子、奴僕數人悉心照料,有時也會上她房里歇息。
總之,「人不負我,我不負人」是家訓,只用于他沙霸天的女人。
惟獨例外的是他剛烈不馴的小女兒,活月兌月兌是他年輕時的翻版,火一樣的烈性子根本不甩任何人,全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不時地給他難堪,讓他下不了台。
「老頭子你自個造的孽自己收拾,女兒我很忙,沒時間管你的‘家務事’。」她得思量一下,長安路途可不短。
他橫眉一豎,「小、娜、兒——你想準備三口棺嗎?最後別草草的葬了我們。」
「言重了,爹,後山那塊地已為你留著,還有,別叫我小、娜、兒——」她火氣不小的回瞪一眼,威脅的口氣甚重。
「反了,反了,你敢杵逆我?!」大刀一劈,呼嘯而過的刀風驚人。
沙琳娜冷笑地將隨身彎刀往桌上一放。「老頭子,真想和女兒過過招呀,」
「你……」他氣結的吹吹胡子,大刀往後一拋,差點砍到他的二女兒沙秋柔。「學了幾招三腳貓功夫而已。」
「爹更是坦蕩,自曝其短。」知道功夫差就自承,棄刀不戰。
「我是指你!老子的武功蓋世,想當年我叱喀風雲的時候,你還在吃女乃呢,」胸脯一拍,他遙想當年的風光。
「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的海上是我的天下,老人家咬不動硬骨頭了。」打了個哈欠,她以瞧不起的眼神斜睨他,好像在看一條虛張聲勢的無毒悔蛇。
表情一狠的沙霸天掄起拳頭重重一擊。「沒有我打下這片江山,你能坐享其成?!」
「老頭,你大概忘了三年前是誰救了你的老命,沒有我的發揚光大,你海上霸權早已易主。」裝腔作勢的老頭。
「你……」自知斗不過她,他聲調一軟,揚起惡心的慈父嘴臉。「女兒呀!爹知道你最孝順……」
「少來,不孝女是你的口頭禪,不孝了十九年,請容許女兒繼續保持下去。」她不等他說完地打斷他的話,一粒粒的雞皮疙瘩爬滿手臂。
「沙琳娜,你翅膀長硬了,以為有老子的放縱就無法無天,太久沒扛椰子了是吧!」意思是欠教訓。
她玩起辮子數著發絲。「爹,你听過哪個海盜是奉公守法的?難不成你要女兒金盆洗手、改邪歸正?」
一時語塞,他氣在心底成傷呀!
兒女不成材他生氣,恨不得割開他們的腦袋塞點聰明才智進去,好歹別丟他的老臉。
可是養個心思玲瓏的女兒他更火大,明明他是為人老子卻老是佔不了上風,每回一叫陣就落個潰不成軍,怨她機智過人不肯讓讓長輩,中了暗招只能將苦楚往肚里吞。
痴兒、慧兒都是他的心頭痛,報應呀!是他無惡不作、喪盡天良、糟蹋無數閨女的清白,所以老天在罰他。
「爹,青出于藍更勝于藍,收起你的氣餒表情少做戲,誰看不出你在偷笑。」她的出色是父母眼中的驕傲。
沙霸天險些吐血,他明明在生氣,哪來的笑意。「你到底要不要去長安?」
「要呀!」她簡潔的回答讓他傻眼。
「你你你……」
「爹,以後少喝些酒,老人家的身子骨不比從前,老人病不好醫。」她不帶同情的一眄,指他的口吃。
大夫人和蘭夫人的哭聲漸歇,多多少少听進他們父女倆的一、兩句對話,幸好上無長者,不然倒像是死了丈夫似的哭衰準引來非議,兩人手牽手被掃地出門。
說起沙霸天的女人都頗具姿色,以前的一妻七妾都是風靡八方的美人兒,個個如花似玉叫人看了直流口水,他搶得風風光光。
即使年華老去,四十來歲的正室依然風華絕塵,不輸給年方三十四的蘭夫人,除了她眼角的細紋多了幾條。
「你哦!能不能少氣我,見不得老子長命百歲呀!」氣一嘆,他摟著愛妾為她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