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很少接近動物是不是?」唉!可憐又貧窮的都會年輕人。
「沒時間。」他大半時間都耗在工作和女人上頭,女人也是動物的一種。
「偶爾放松放松看看介紹動物頻道,它是美國西部瀕臨絕種的灰狼,和一般家犬大不相同。」它們是近親。
「灰狼?」表情一凝,白禹軒把腳移了個位置,不對準狼口。
這是一間古怪的寵物店。
「走私販猖獗,盜獵者無品,商人太沒良心,只管買賣,不關心動物的健康問題,一到台灣它就感染病菌……」
生怕他又沒完沒了的滿月復動物經,白禹軒指著全身青色的小蛇。」這玩意能馴服嗎?」
「你很不尊重動物哦!它的自尊可會受傷。」是疼是寵,怎能用馴服兩字來侮辱它。
「自尊?」白禹軒為之失笑。「我的意思很簡單,如何叫一條蛇乖乖听話、不妄動。」
「除非它死了。」平耀民不悅的嘟嚷著,會動的蛇具有活躍性,表示開朗、健康。
「什麼?」他沒听仔細。
平耀民細心地挽出一條甫出生不到一周的高砂蛇。「跟它說話、陪它玩耍,定時喂食、洗澡,不可以動不動朝它發火。要專心地愛它……」
「停。」白禹軒舉起手制止他,腳步倒退了一尺遠。「我不養寵物,我只是想知道處理蛇的方法。」
「處理?!你打算吃了它還是殺了它?真是食古不化的野人。」趕緊把寵物放回去的平耀民大聲的斥責。
「你誤會了,老板。」他根本不敢接近蛇,何來殺之。更遑論吃……
嗯!他又要頭重腳輕了,光想像那畫面就會掏空他的胃。
「年輕人要懂得愛惜動物,不要任意殘害生物界的生命,人也是動物之一,自相殘殺會遭天譴……」
愛動物到了如痴如狂的平耀民最恨欺凌動物的人,認為它們無法開口辯解、申訴,難以反抗地在人類的棍棒下變得體無完膚,上帝造物是要它們生存不是受罪,人類沒有權力去凌虐任何一種生物體。
反正他不管自己有無誤解先罵一場,其間不忘穿插講授動物習性和教養問題,嘴上水龍頭一開就不想關上,資源浪費地猛噴口水。
完全傻眼的白禹軒實在嘆為觀止,這老板的確是個狂人,正確解法是瘋狂的人,念了一長串不累不歇不換氣,十句中听了兩句就翻頁,追不上嘴巴開開合合的速度。
「平老頭,我家的小美人好像懷孕了,你不是說它是公蛇嗎?」
群笠略帶甜音的女聲拯救了白禹軒,他感激地看向正匆忙走進寵物店的人影,一陣急雷猛地打中他心窩,那不是三色美女店中的海棠花?
上天真是太厚愛他了,親自把佳人往他面前送,省去一番設計會面場景,今天肯定是他的幸運日,凡事大吉大利大豐收。
雀躍有如初嘗情愛的毛頭小子,白禹軒一個箭步就要上前自我介紹,誰知他疏忽了一個環節。
驀然定住的身子表情驚恐萬分,他的天敵正熱情的吐著舌信,含情脈脈的凝望著他,只差半公尺就「飛撲」到他懷中纏綿。
絕對是上蒼惡意的作弄,旨在懲罰他平日的玩世不恭,花心濫情,特意安排了現世報。
看得到吃不到的心癢難耐可會磨死人,美人在前隔了一層霧,近在咫尺卻遠如天涯,叫他咬牙飲恨地想捶死自己,為何敗在小小的脊椎動物上。
不過是一條小小的蛇嘛!萬物之靈的人類不可自亂陣腳,當它是蛇制皮帶。
「美麗的小姐今天地失色,百花黯然。是否有這榮幸請你喝杯咖啡?」
以往,十成九的女人會融化在白禹軒的花言巧語下,含羞帶怯的接受邀約,唯一的例外是女同志。
但是,此刻他有很深的挫折感。
他們居然能視若無睹地走過他身側,寶貝萬分的捧著對他閃著愛慕目光的青蛇上檢查台,當他是店里的一件擺飾,身份遠不如畜生。
頭一回被人忽視得這麼徹底,對向來心高氣傲的男子是一大打擊。白禹軒的臉色微微泛青,一股怒氣襲上心頭,眼底盡是霾色。
他和天敵卯上了,他要把它艷麗的主人搶到手,然後把它賣給蛇肉店煮成蛇羹,一塊一塊地丟給野狗吃,方消心火。
人是世界上最命苦的動物,為生計沒日沒夜的打拼,還要忍受外界強加的壓力,連同親朋好友、左鄰右舍都得納入關注範圍,簡直分身乏術。
她又不是超人,一天二十四小時忙不完,睡個覺都有十萬火急的繁瑣事要處理,像是打仗似的兵慌馬亂全湊在一起。
南部的老媽七早八早打電話來通知三姑家的表妹要奉子成婚,也不想想鄉下人起得早,凌晨五、六點正是她剛上床休息的時間。
隨後不外乎是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幾時要定下來,接著說回家相相親也不錯,誰家的兒子多有成就,某某某的孫子是歸國華僑,女孩子事業心別太重,找個好男人依靠才是重要。
天呀!現在還有好男人嗎?
好的停車位早被別人佔了,爛的停車位她不屑一顧,二十四年的獨身生活她覺得很豐富了,靠男人的時代已淹沒在世紀的洪流里,女人自食其力地走出悲情年代。
三個小時過去了,抱持勤儉持家的老媽才想起長途電話很貴,匆匆掛上電話還她安靜空間。
九點鐘酒商猛Ca1l她的手機,說是新進的一批洋酒扣在海關,要她自己想辦法去關說,不然下半月PUB沒存貨。
頭未沾枕的她,急急忙忙地找人攀關系,亂開空頭支票應允做不到的約定,好在她人緣好,人脈廣,隨便唬弄過去,終于打通關卡,順利過關。
這一晃眼又是好幾個小時,沒心情出去用餐就隨意沖碗泡面,第一口都還沒噎下呢!腳底下冰冷的長繩在磨磨蹭蹭,她不以為意地斜瞄一眼。
一看不得了,一夜不去注意的小美人有了小骯,手一模是一粒粒的硬物,宛如蛇卵。
鮑蛇會懷孕嗎?它又不是雌雄同體或孤雌生殖,那是青蛇和史氏蜴虎的特質,卵會自行分裂和發育。
「平老頭,小美人要不要開刀,蛇皮能用線縫合嗎?你模來模去到底有沒有模出個底?」
平耀民投去白眼一記。「買本書回去看,別來丟人現眼。」老是沒大沒小地亂叫人。
「喂!老頭,你別太跩哦!不恥下問是一種美德,我又不是畜牲醫生。」獸醫。
一抹微笑浮在白禹軒嘴角,她的用詞真有趣,相當貼切。
「我還能醫人呢,要我瞧瞧你的尖酸嘴嗎?免費幫你縫十針。」蛇月復一按,他大概知道病因。
听過蛇照X光嗎?他正在做。
「謝了,老頭,我怕你手拿不穩針,戳瞎自己的眼。」她敬謝不敏。
平耀民眼一橫。「小美人沒事,吃錯東西而已。」沒用的主人。
「吃錯?」海棠玉不解了。「我罰它禁食耶!它哪來東西吃。」
噢喔!一開口她便後悔多話,干麼自找霉氣,好歹認識老頭多年余,他最叫人受不了的一點就是愛教訓人,尤其是未善待寵物的人。
「你呀你呀!沒良心,天生為蛇礙著你了嗎?你居然舍得讓可愛的小美人餓肚子,難怪它要莊敬自強自行覓食,你是凶手。」
沒那麼嚴重吧!凶手?「不乖的孩子就要教,我可不像你那麼寵,那是不對的行為。」
「你指正我?」他是寵物店老板兼獸醫,對動物的習性最了解。
「玩物喪志听過沒,你沉淪太深有了私心,別人家的孩子輪不到你管。」東家管到西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