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多謝堡主。」刑管事松了一口氣,發現整個背因緊張而全濕了。
「張管事,這回的菜葉……」
一個個如坐針氈,面似如喪考妣般蒼白,戰戰兢兢地端著帳本以求一句贊美。
白震天是個賞罰嚴厲的男子,已屆二十八歲尚未娶妻,全部心思都投注在白家堡的商務上,無暇風花雪月,因此打造出風光的名號——冷面商首。
意思是商界泰斗,無人能及,冷靜中謀取暴利,不講人情。
他有一位同父異母的幼妹,生得嬌俏可人,上門求親者眾,其中不乏商家的主事者,人人力求表現地以博注意,是故,此時的氣氛較往日來得緊繃。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該賞該罰的管事已魚貫而出,廳內頓時空曠許多。
人散之後的寂寥特別明顯。
「綠蝶,進來。」
一個鬼祟的粉綠身影訝呼地跺跺腳,吸著清艷小嘴。「討厭啦!大哥的耳朵更尖。」
「不在繡房繡你的水鴨,偷偷模模地在看什麼?」簡直像個小賊子。
「人家繡的是七彩牡丹才不是水鴨,你欺負人。」才剛及芊的白綠蝶不甘遭兄長取笑。
「女孩家不乖乖待在房里,將來怎麼找得到婆家。」他冷峻的一視,口氣冷硬。
「每天不是針線就是琴弦,看得都煩了。」她好想出堡逛市集,買買小零嘴。
廚房的小喜老說堡外多有趣,人來人往非常熱鬧,總是有看不完的新鮮事,害她心癢難耐地想翻牆去見識外面的世界。
打小她身子骨就不是很好,與藥罐子同處了八年才逐漸康復,根本不被允許踏出堡門一步。
後來年紀長了些,娘親就逼著她學一些姑娘家的事,每日關在房里縫縫繡繡,除了女乃娘和近身丫鬟外,幾乎找不到玩伴。
她厭倦了當籠中鳥的生活,好想找些事情來打發時間,不然會悶死。
本要藉機趁著每隔三個月各地商號的管事會聚集在此的日子溜出堡玩耍,誰知昨夜太興奮睡不著覺,今天起晚了趕不及出堡被逮個正著。
真是氣煞人了。
煩?「綠蝶,你不小了,該懂點事,不許任性。」
「我哪里任性了,要是你一整天對著同一塊花布也會受不了。」她埋怨地坐在太師椅托著腮,十足的孩子氣。
白震天劍眉一沉。「坐要有坐相,不要辱沒了自己的身分。」
她一懼地坐正身子,眼神流露出不滿。「大哥,你該娶個大嫂入門來管,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多事,把你的水鴨繡好,別嚇得煤人卻步才好。」是該為她打算打算了。
「跟你說是七彩牡丹了,不許曲解我完美的繡件。」她氣憤的說道。
縱使有百般缺點,做為兄長的人不稍說贊語還猛扯後腿,實在太可惡了,一點手足之情都沒有。
「綠蝶,收起你的驕氣,注意你說話的對象是誰。」他口氣不悅地臉上一肅。
「我……」她頓覺委屈地噙著淚光。
「堡主,小姐尚稚幼,你就別和她一般計較。」一旁老僕不忍的出言一護。
他一慨。「忠伯,你在堡內工作了四十餘年,規矩還看不透嗎?」
「是,堡主,老奴僭越了職分。」他慚愧的退到牆角,不再置語。
男女有別,主僕有分,此乃祖上定下的規範,不得違抗。
「把眼淚給我吞下去,白家的兒女沒有軟弱的權利。」冷喝一聲,白震天不許有啼哭聲。
自從他十六歲接下堡主一職,他就不時地勉勵自己要有所擔當,不叫旁人看輕他的能力,一心要抹去旁系親屬的譏笑。
在短短的十二年間他讓所有人瞠目咋舌,將白家堡擴充到原來的十倍大,商號遍及大宋江山,各種生意多少都有點涉獵。
但是在他心底仍有一絲不為人知的遺憾,時時侵噬他的生命——那就是無止境的孤寂。
沒人知曉日理萬機的他也會有害怕的事物,連他最好的朋友古桁都不曾挖掘到這一點。
「大……大哥,你凶我。」明明控制好不落淚,它反而落得更「殷勤」。
「我不希望你養成驕縱的個性,認清楚本分做好閨閣小姐,不許頂嘴。」
「我……」
「好個霸氣宣言,身為令妹真是非常不幸,容我哀悼。」
清亮甜濃的嗓音飄進議事廳,不察有人的白震天微微一愕,隨即沉下臉。
「誰膽敢在白家堡大放厥詞?」
「八王爺府里的小丫鬟秋兒求見。」
聲落影至。
一道美麗優雅的玉人兒躍入眼中,出塵的容貌叫人一窒,不凡的氣質扣人心弦,她是個丫鬟嗎?
很難信服。
雄偉。
這是辛秋橙踏入白家堡的第一印象。
繞過曲曲折折的石板路和小道之後,她有第二種看法,雄偉有餘,剛而不柔,太過不馴和陰沉,給人一股無形的壓力。
蒼郁高木有如參天,巨石怪岩宛如迷宮,依五行八卦排列卻又少了一絲靈巧,顯得笨重而紛亂,防得小賊卻抗不住斑手,極容易破解,根本不需要下人帶路,老早被她仍在身後。
左拐右彎,她來到一處壯觀的樓閣,上面大筆揮灑著議事廳三個字,因此躊躇了半天,怕打擾了人家議事論商。
可不巧得很,里面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落在她耳中,念慣了府中小姐的口不意地插上話,這下不進都不成。
「白家堡是吧!奴婢乃是八王爺府的丫鬟,容否造次?」
奴婢?!
興味一閃而過,白震天可瞧不見她身上有卑微意味,反倒是泰然的氣度引人深思,宛如空谷幽蘭謫入平民百姓家。
她要是有奴婢的腰骨,那世上恐無如此倨傲的下人吧!
「你剛說你的名字為何?」
「秋兒。」
他起了逗弄之心地貼近,「秋兒妹妹,哥哥正嫌無聊呢!你來做伴正好。」
「請自重,白堡主。」眉兒一緊,辛秋橙雙眸碧澄地一睇。
「叫我天哥哥吧!咱們親近些。」多滑細的肌膚,仿佛白玉般晶瑩。
「久聞白堡王乃經商奇人,今日一見似乎是言過其實,莫非有雙胞手足,姓登名徒子。」
有求於人多忍氣,就當梧桐多葉遭風戲,一片一片落個無分寸。
他輕笑地一撫她微閃的桃色臉龐。「八王爺府的四大丫鬟耳聞已久,果真未叫人失望。」
小口伶俐,反應靈敏,看似吹捧實則貶諷,眼含戒備地謹守防線,實在有趣得緊。
日子過得太緊湊,是該找些娛樂來消遣,眼前的她正如他意,不卑不亢地與之對視,平靜的面容有著優雅風華,哪有奴顏婢膝?!盡是月兌俗之色,賞來悅目。
「謬賞了,奴婢有一事求教。」哼!外界果然夸大,他的舉止真輕浮。
「在我面前不許自稱奴婢,尤其是出自這張杏紅檀口。」食指一點,白震天不避嫌地在她唇瓣調戲。
她眼色一沉,不太愉悅地退了兩步。「听說你與古珩交好?」
「還不錯,你上門索情郎嗎?」他突生不悅地扯弄她的發辮。
「不,是我家小姐失蹤。」她不著痕跡的抽回發辮,盡量與他維持一段距離。
先前來時對他還有幾分敬意,沒想到竟是風流鬼一個,不僅在口頭上討便宜,一雙不安分的手老是撩撥著,真不知他的商業王國是如何打下根基。
要不是為了小姐的安危著想,她真想掉頭離去,不願招惹之徒。
「你家小姐關我何事,不如我們花前月下好好談心一番,莫要辜負花月良宵。」古珩能惹什麼事,頂多詐騙了嫖妓費用。
「古珩呢?我要得知他的下落。」去他的花和月,朗朗晴空只有一抹陽。
「休管閑雜人等,哥哥我想咬你一口,快把唇兒送上來。」他故作放蕩地欲親吻香醇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