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殺我了嗎?」他一定是和歡歡一樣喜歡折磨人,讓她睡不成覺好累死她。
「你那麼想死?」
他撫上她的頸間,握在掌心的縴細比他的胳臂還瘦小,她是沒吃飯來著?
繼而心念一轉,她本是四處飄零,餐風露宿的小乞丐,若能吃得胖才有鬼,看來他得好好為她補補身,抱起來才舒服。
憐惜之色襲上他平靜無波的俊顏,柔和了他一臉的剛硬、冷肅,像個正常的男人。
「你好奇怪喔!要殺不殺地吊人胃口,我當然不要死嘍!」她好不容易才溜出揚州城耶,怎可輕言放棄。
想想,她又想哭了。
「停止你的眼淚,別以為我不敢殺你。」她的眼淚叫他心煩。
偏偏雲日初是被「吼」大的,對于他的冷言威脅毫不在意,尤其深覺被個陌生男子恐嚇感到委屈,原本關不住的水閘更加放肆。
一瀉千里,無掛無礙地淚涌滿腮,哭得讓人心酸。
「你……你真是氣死我了。」無奈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處境。
心疼、不忍完全掩蓋他的怒氣,凌撥雲氣惱自己的手足無措,竟然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只能笨拙地拍拍她抽動不已的背。
殺她?!
他下不了手、狠不了心。
「好了,乖,別哭了,我不殺你就是。」該死,他變心軟了。
而他不樂見這情況。
「爺,她怎麼還在哭?」
擺月兌掉一場惡戰,玉浮塵與玄漠施展絕頂輕功追上他們的主子。
他們憑借的不是敏銳的觀察力,亦不是相交多年的默契,而是斷斷續續的女子低泣聲,說來令人汗顏,徒教英雄氣短。
「你們來想想辦法哄她不哭。」
「我們……」
玉浮塵和玄漠面面相覷,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他們幾時淪為哄人開心的小侍?
凌撥雲又說︰「你們看她哭得快斷氣,一張小臉漲成紅土色,我擔心她哭岔了氣會無法呼吸。」
擔心?!
兩人臉色微訝。
「爺,這不過是個身份低下的乞兒,以你的尊貴不該濫施同情心。」玄漠有些憂心的進諫。
在他眼中,爺是至高無上,非一介平民可以污染,尤其是爺的反常。
「玄漠,你逾矩了。」凌撥雲音一低,雙手仍抱著哭泣不停的雲日初。
「是,爺。屬下知罪。」頭一低,他退至主子身後三步。
玉浮塵俊美無儔的臉皮無故跳動。「爺,也許是同音之誤,請慎思。」
他怎麼瞧都不覺得乞兒適合爺,別說是身份上的落差有如天地,光是那張平凡的容貌就配不上爺,他十分自責佔卜的缺失。
那日閑來無事為爺排上一卦,封面出現十分罕見的虛卦,他一時不解地翻找命理古書對照,得兩卦文。
龍子寵愛來,福禍各自半;
烏雲罩日月,唯有雲家女。
凌志不得伸,雲女險中求;
為問紅塵事,拔雲見日初。
這兩卦文一問未來,一問婚姻。
龍子寵愛來,意指爺身份尊貴,受盡聖思,無人可比。
但是高處不勝寒,位高權重之人總叫人眼紅欲除之為快,因此有福有禍,自是不能避免。
而要破除烏雲罩頂的劫厄,唯有姓雲的女子。
那第二則卦文就更不用明言了,擺明了凌撥雲的終身伴侶必為雲日初,此乃天定姻緣,凡人無力改寫,只有順從。
「不管是否為同音之誤,我要她。」凌撥雲說得斬釘截鐵。
「這……也好,爺的侍妾眾多,增她一人亦無妨。」
爺大概貪一時新鮮吧!玉浮塵自我安慰。
「誰說我要收她為妾?」凌撥雲尚搞不清自己的心態,只是不想放手。
「你要玩弄她之後再棄之?」這點,玉浮塵就不太能諒解。
凌撥雲冷嗤一聲。「這小東西要胸沒胸,瘦得沒幾兩肉,我會看上她?哼!」
他的姬妾個個艷美無雙,豐胸翹臀好不風情,尚無法留住他太多臨幸,何況她的姿色是如此平庸。
只是心里頭老是犯喃咕,不把她留在身邊,他放不下心。
「爺的意思是……」換他犯迷糊了。
凌撥雲傲慢地睥睨懷中人。「就留她伺候我飲食起居好了。」
「我……嗚……我不要。」雲日初哭著反對。
「為什麼不要?」她怎麼還在哭。
「我……我……我沒有伺候過人,為……為什麼要……伺……伺候你?」她在雲家可是人人捧在手掌心的千金大小姐。
玉浮塵半捂著耳朵說︰「你可知他是何人?一旦跟了爺,榮華富貴伸手可取。」
「我管他是……什麼人,就算是……當朝皇帝我也不……折腰,我……我又不缺銀……銀子。」以及榮華富貴。
雲家在揚州城是仕紳人家,家中田地萬甲,每年稅收十來萬銀兩,年分三節必廣施米糧、寒衣,是出了名的積善之家。
和莫氏當鋪相比較是略微失色,但在揚州城可是大富之家,人人敬重雲老爺子樂善好施,貧苦百姓都喚他一聲雲大善人。
只可惜有財無丁,雲家求神拜佛兼吃了三年長齋才盼來一個獨生女,其受寵程度可想而知。
保這次的終身大事,雲家兩老不敢用強迫的方法逼女兒上花轎,一再情商她的好友來當說客,期盼女兒有個好歸宿。
不然尋常人家的女兒一過十五,不是已為人妻便是幾個孩子的娘,哪能如她一般逍遙愜意,無憂無慮的在莫家出入。
當然,她的「特色」也因雲老爺的善行而被鄉里接受。
「乞丐不缺銀子?你倒挺有志氣的。」凌撥雲眉尾一揚,語帶譏誚。
雲日初哭得有點喘地說︰「你……你不知道天下第一幫是乞丐嗎?連大哥很照顧……丐兒們。」
「連大哥?!」他不悅地問道。
「連大哥很有名,你……你不認識他?」倏地,她瞠大眼,用無法理解的眼神瞧他。
被歧視的酸澀感讓他十分不快。「這個姓連的是干什麼的?」
「你一定不是江湖中人,連丐幫幫主都不知曉,連大哥是有名的逍遙神丐,五湖四海任他游行,是天下最快樂的乞丐。」
雲日初眼中進出的羨慕光彩和崇拜口吻,听在凌撥雲耳中很不是味道,不就是一個乞丐頭,值得她大肆贊揚嗎?
他是鮮少涉足江湖,也從不主動和江湖人士打交道,自然不熟悉江湖中人的動向。
以他的身份在江湖走動易引起非議,每回出府視察自己的封邑,總是刻意低調處理,以免招惹不必要的是非,讓奸佞有機可趁。
如同他剛才遭遇的銀騎軍。
凌撥雲是當今聖上第九個皇子,和太子同是皇後所出,當年因戰亂遺落民間,為當時的凌將軍所拾,一養便是二十載。
為感念凌將軍養育之恩,以及他未有子嗣,因此並未改回皇姓,為凌家延續香火以報其恩。
但再怎麼說,皇上和皇後恩愛有加,非其他嬪妃所能取代,所以對這個失散二十年的幼子也特別寵愛,在無功勛之下封地受爵,好不威風。
他封號為威遠侯,人稱九王爺。
不過,有得必有失,引起僅次于他受寵程度的十三皇子妒心,背地里欲除他以奪回皇上的偏寵,處處找機會下手。
銀騎軍便是十三皇子特別從大內高手精挑而出,意在對付不住在宮內的九王爺凌撥雲。
目前十三皇子的精兵隊正駐扎在附近的小村落內,也就是雲日初遇到那位崔老伯的村子,仗勢欺人地強搶糧食和貌美年輕的女人狎玩,等著他走出王府而誅殺。
「你和叫化子頭交情很好?」
很好的定義是什麼?
雲日初停止了哭泣,抬起頭望著凌撥雲嚴厲的臉。
「連大哥對我很好,他從來不罵我。」不像歡歡和丫丫常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