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吃就好。」他用舌頭舌忝去她嘴角的醬料。
沒辦法,兩手都沒空,一手被她挽著,一手拎著西瓜,哪顧得眾目睽睽之下,眾人詫異的目光和抽氣聲。
「我好久沒有逛市場了,我媽常說我們家孩子都是懶骨頭,有得吃就好,根本不問菜價高不高。」
「小心點,別光顧著說話。」他護著她,抽出手摟著她的肩,避免被人撞到。
「安啦!我最會閃人了。」她的視線黏在雪花冰上,沈烈陽掏出銅板買了一盒給她。
「哇!好幸福哦!好好吃的冰。」她舀了一匙給她吃,不由他拒絕。
「嗯,太甜了。」他不吃甜食。
左天綠故意又舀了一大匙。「多吃一點就不會覺得甜,人生要多享受享受。」
他皺著眉,吃下名為享受的酷刑。
傳統市場說大不大,他們邊逛邊停下來和人聊天,半個小時便可打發的小地方,他們逛了快兩個小時。
一位美麗的笑臉女子挽著丑臉的男子,這畫面應該很突兀,可是兩人相偎地談笑著,竟有出乎意料之外的協調感,好像他們本該在一起。
男子溫柔地替女孩拭拭汗,輕聲細語地逗她高興,不時有些體貼的小動作,細心的呵護她。
看在市場內的主婦眼里是羨慕得不得了,人丑有什麼關系,只要有心就好,容貌的缺陷並不能代表一個人的好壞,真心才是最難得的美。
「阿枝嬸,做魚香茄子是不是要買絞肉?」她記得電視上有介紹過。
「小姐,左邊就有賣豬肉的,我們可以過去買一些。」小姐到底會不會作菜?阿枝嬸開始為主人的胃祈禱,希望不要有中毒之虞。
「老板,我要買一斤絞肉。」
看起來福福態態的肉販老板問問她買絞肉要做什麼菜,然後切下一斤左右的瘦肉放在絞肉機,他看看左天綠再瞧瞧搭著她肩的男子,突然爆出一句震撼性的問話。
「先生,你的臉是不是被火燒過?」
一瞬間,嘈雜的市場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豎起耳朵耿听。
沈烈陽頰邊有浮動的戾氣,眯著凌厲的眼一瞥。柔女敕的手覆上他緊握的拳頭,輕輕地一按,鼓勵他走出昔日的陰影。
他感激地低頭一視她明澈的眸光,回以一個堅定的笑容,他抬頭看向肉販老板,有些艱澀地說︰「是的。」
肉販老板大概是個粗線條的人吧!要不然就是故意裝傻,假裝沒看到人家生氣,一邊將絞肉送進袋里,一邊閑磕牙。
「先生,你真的很幸運,像我家巷底阿發那一家人,一場大火全家幾乎都死光了,剩下個五歲小孩不知要怎麼活。」
「更可憐的是手上肌肉全壞死了,醫師說要截肢,龐大的醫藥費沒著落,整個人燒得像個小肉干,躺在無菌病房接受治療,這輩子是別想有見光的機會。」
說著說著,他切下一塊肥美的豬肝。
「你的命好呀!四肢俱在又有個漂亮的女朋友,這塊豬肝拿回去炖給女朋友吃,補血的,不要錢送你啦!」
「這……謝謝。」沈烈陽是出自真心,沒有半分勉強。
原來這世上有比他更值得同情的人,他有健康的四肢和用不盡的財富,現在又有綠兒為伴,他真的很幸運。
心中的陰霾在這一刻一掃而盡,真的海闊天空。
他何必拘泥于自身的殘憾,一切都是庸人自擾之,只要他不要看輕自己,別人就不會看輕他,全都是自尊心作祟才會看不清。
不過有失必有得,他遇見此生最愛的女人。
「人要惜福,好好地疼女朋友,這麼漂亮又可愛是很危險哦!一不小心就……喂!小姐,我不是在說你見異思遷啦……」
肉販老板忙著解釋,急得滿頭汗。
「對不起,老板,她大概又看到什麼新鮮事,不會介意你的話。」
沈烈陽追了上去,不忘回頭向肉販老板道歉,首次露出真誠的態度對人,沒有平日跋扈的階級之分。
***
「小表,誰準你在這里擺攤子?」
幾個十八、九歲的混混趿著拖鞋,抽著廉價香煙,朝地下吐了一口檳榔,聯手欺負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還將他的小推車踢倒,不遠處立了個年歲梢長的男人。
「我……我擺攤子不成嗎?」小男孩紅著眼眶搶救污了泥沙的鹵味。
「答對了,我就是不準你擺。」其中一名混混打掉他好不容易撿起的食物。
小男孩氣得哭出來,用髒袖子抹去眼淚。「你憑什麼,我媽都是在這里擺攤子。」
「我管你媽還是他媽的,這里是我們藍天幫的地盤,沒付保護費就不許擺攤。」
「誰說的。」一道女音插了進來。
「死小表,你敢對藍天幫不敬……」混混隨後發現不對,視線一轉,眼楮突然睜大了。「好漂亮的馬子。」
左天綠的笑容不見了,她沒理會那群半大不小的痞子,彎下腰幫小孩子把小推車扶正,撿掉在地上的鹵味。
「小妞,你很正哦!我勸你不要管藍天幫的閑事,跟我們兄弟找間賓館樂一樂。」
樂一樂?找死還怕沒鬼當。「藍天幫?憑你們這副鳥兒樣。」
「你敢侮辱藍天幫。」一個小混混怒得折斷手中的香煙。
「就算藍天幫的幫主風似默在場,我吐他一口口水他也不敢動我。」一群狐假虎威的家伙。
「你好大膽,得罪我們藍天幫的下場你可知道?」這名小混混回頭向背後男人用眼神示意。
她嘴角一勾。「小弟弟,藍天幫的幫規我比你清楚,要不要一條一條背給你听?」
「你……」
捺不住脾氣的小混混正想上前給她一個教訓,男人已走近身邊,伸出一只手阻止他。
「小美人,看來你和藍天幫的關系匪淺。」李威噙著陰笑探她的底。
他是打著藍天幫的旗幟帶著一群手下討生活,最近才將勢力擴充到這個傳統市場,準備由小攤販下手,收取一點保護費。
眼前這位小美人姿色不錯,瞧她一副對藍天幫知之甚詳的模樣,他不得不防。
「藍天幫的幫主夫人和我有張同樣的臉,你說我和藍天幫有什麼關系呢?」
李威大笑三聲。「小美人,你也太扯了吧!誰都很清楚我們幫主的妻子是位女警官,我看你……嘖!只適合幫我暖床。」
「去……烈陽?」
她才想罵兩句不雅的髒話,有人已替她出氣,一拳打向李威的鼻子,當場打斷他的鼻梁,血一直冒出來。
李威痛得捂著鼻子跪在地,他的手下見狀趕緊扶住,幫忙止血。
「你們真是向天借膽,居然打我們老大。」
左天綠快樂地摟著沈烈陽。「我們不需要向天借膽,因為我們膽子本來就不小。」
「你……找死。」
兩、三個沒去幫忙的小混混一擁而上,打算替老大報仇,沈烈陽將左天綠往身後一推,三兩下工夫就打得他們哭爹喊娘。
李威止了血,一見自己的手下掛了彩,眼神一使,所有人都掏出隨身武器,朝他們保衛過去,市場內群眾見狀,有人為他們掬一把冷汗,有人打電話報警。
「給我上,不要傷了小美人,她一定沒有嘗過男人真正的勇猛。」李威涎著不懷好意的笑。
「是。」
沈烈陽可以忍受別人對他的羞辱,但絕不許人在言詞上輕薄他所愛的人,他的神色變得陰鷙而嗜血,使原本丑陋的那面臉頰更顯得恐怖。
他就像地獄來的惡魔,猙獰的表情讓那群年輕的混混害怕,手拿武器不敢靠近。
「呸!你們這些狗娘養的,還不快給老子上,你們這麼多人還怕一個……鬼面人。」李威用輕篾口氣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