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端木容說道。「你去年不是已經做了一件青綢襖子了嗎?怎麼又挑青色的?」「我……」
安總管在旁說道︰「容少爺說的是,不要挑那些暗不啦嘰的顏色,俊俊穿紅的一定好看,今年挑塊紅的吧!布莊的周老板才說,今年的幾塊紅色料子,色都染得極好,過年穿正合適,其他的姑娘也多半……」
「俊俊想要秋香色。」端木容說道。
「啊?秋香色?」安總管一怔,他看看滿桌的布料。「這真是不巧,今年正好沒有送秋香色的料子來。」
他淡淡道︰「那就叫周老板再送過來。」
「這……」安總管只怕此例一開,其他丫頭、嬤嬤們要都這麼挑三揀四起來,那可就擺不平了。
俊俊見安總管為難,忙道︰「不用這麼麻煩,那我不拿青色的,換一塊好了。」她看了一看,正要拿起另一塊料子。
「秋香色有什麼難找的?」端木容道。「趕明兒讓周老板把料子送到對奕軒讓我瞧瞧,如果沒有合適的,今年咱們就不跟他訂料于了,把這些料子都退回去,另找一家布莊來做。」他哼了哼。「連這麼一點事都辦不好,哪配做咱們蘊秀山莊的生意?」
「哦……是,少爺。」安總管只得答應下來。「回頭我就立刻去找周老板來,讓他把您要的料子送到對奕軒去。」他心里嘀咕著,少爺不知哪根筋不對了,干嘛非要替俊俊挑一塊秋香色的料子,別的就偏不要。
在回屋子的路上,俊俊忍不住低聲說道︰「少爺,您何必為難安總管呢,他的事兒已經夠多、夠忙的了,您還讓他為了一塊料子費心。」端木容冷冷道;「你不是說要秋香色嗎?」
「不過是件衣裳,什麼顏色又有什麼要緊呢?再說我哪里有那麼大的臉面,讓--」端木容瞪眼道︰「你要秋香色,我替你找了來,你反而倒怨我,真是不知好歹。」
俊俊禁聲,明知他是強辭奪理,但也不敢再開口辯駁。
其實端木容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什麼意思?不讓俊俊穿紅的並不是怕她穿得俗了,相反的,是不想讓她太漂亮了;但老是穿青的,那也不行,他也不想讓她看起來沒有精神、一成不變的……到頭來,他也不知該怎麼好?只好都推到俊俊頭上,是她不要紅的、是她要秋香色的。只是苦了俊俊夾在中間,尷尬萬分。
待在端木家兩、三年,俊俊覺得自己始終模不清容少爺心里在想什麼?記得初到這里,碧波曾對她說︰「你若是跟他相處久了,模清楚他的脾氣,自然就好相處了、」可是,她卻覺得自己愈來愈不明白他,不由地暗暗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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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哥,喏,二兩銀子給你,夠不夠?」俊俊從荷包里拿出兩錠碎銀子和一條絹子,一並遞給安慶,說道。「我要的是和這條絹子上一樣顏色的繡線,你拿去給繡店老板比照比照,不能挑錯了喲!」
安慶接了東西,放在懷里,笑道︰「知道了,我哪一次幫你買錯了?過兩天我跟安總管上街時,順便就去幫你買回來就是。」
「好啦,好啦,你最好了,這些繡線我趕著要呢!」俊俊拉著他的袖子搖晃著,撒嬌道。「幫幫忙,愈快愈好哦,趕明兒我有空再替你做雙便鞋謝你。」
她那宜喜宜嗔的美目櫻唇,任誰見了都非要臣服不可。
這三年來,俊俊正印驗那句老話「女大十八變」,不但身量一下子長高了許多,更兼之粉面凝脂,益發顯得嬌俏動人。
「是,我的大小姐!」安慶點點她的額,又道︰「哎,好了,不同你扯了,我得回去干活了。」
「嗯。」俊俊點點頭,看著他走遠,這才高高興興地走回會琴苑。一面想著,容少爺喜歡湖水綠,那還得要配鵝黃的穗子才好看……她得編個什麼樣子的穗子呢?離他的生日還剩下幾天,她扳著指頭數著……嗯,七天,那應該來得及。
她專心盤算著,也沒留神屋里有人,直到踏進小廳,才發現端木容坐在屋里。「啊!」她嚇了一跳,拍拍胸口。「容少爺……是您啊,您怎麼沒出聲?」
只見端木容拉長了臉,一語不發。
俊俊見了他這樣也是不解,但又不知何人何事得罪了他?心中惴惴不安,只杵在一旁不敢再開口。
「你怎麼不說話了?」端木容冷笑一聲。「你剛才不是在後園子跟安慶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嗎?」
安慶哥?她一愣。「你們聊些什麼啊?」
俊俊低聲道︰「沒什麼。」
「還說沒什麼!」端木容一拍桌子,厲聲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人鬼鬼祟祟在玩什麼把戲!」
俊俊從未見過端木容如此震怒,平常就挺怕他的了,這會兒更嚇得目瞪呆。「什麼把戲?我沒做什麼……」
「還說沒有!你好意思做,我還不好意思說呢!」端木容瞪眼道。「我親眼見你塞了條絹子給他,你這是什麼意思?大白天的兩人還拉拉扯扯,要讓別人見了會怎麼想?你到底知不知羞?」
「我沒有……」俊俊急得臉紅,忍不住哭道。「不是這樣的……」「不許哭!少跟我裝出一副可憐樣。」端木容大喝一聲。「你們兩個奴才要真彼此中意,怎麼不去跟姑女乃女乃或是跟我說一聲?要我成全你們也不是不成,但誰準你們這樣私底下干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啐!互贈表記?想私定終身是不是?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主子?」
俊俊听了這話,不禁呆住。
「我可警告你,別把艷秀樓那一套勾三搭四的本事帶到這里來,我蘊秀山莊可容不下這麼沒羞恥的事!」端木容緩一緩氣,一臉冷峻。「再說,你別忘了,再過一陣子你就要到李公子那兒去了,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你到底是從我這里出去的人,別把我們端木家的臉也給丟光了。」
俊俊只靜靜地抹了淚,然後垂眼站著。
他哼了一聲,掉頭離開。
俊俊一動也不動的站著,直到一陣風吹進來,把案上的幾張琴譜吹到地上,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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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對奕軒里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讓誰都不敢大聲說話。端木容成天板著臉,說話口氣比冰還冷;連一向開朗的俊俊也不知是怎麼了,變得一聲不吭的。白天早早就去會琴苑里讀書練琴,晚上回來吃了飯就躲回後院房里。誰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天中午,端木容上前院和姑女乃女乃商量點事情,也順便在前廳陪著姑女乃女乃一塊兒用了午飯。
「你怎麼搞的?」姑女乃女乃看著他。「臉色不大好,眼圈都黑了呢!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怎麼的?」
「沒什麼。」端木容勉強笑了笑。「只是昨晚沒睡好罷了。」
「沒睡好?好好的為什麼煩心呢?」
「也不是……」端木容隨便紹了個借口。「就是睡前多喝了一杯茶,這才走了睏而已,姑姑不用擔心。」
「不是又為了俊俊吧?」姑女乃女乃微微一笑。「人家好好的,你別老是拿她煞性子。」「我沒有。」他眉頭一皺。
「沒有就好。」姑女乃女乃點點頭。「那你就回去睡個中覺,躺一會兒吧!」
泵女乃女乃見端木容離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這孩子也真是的。明明喜歡人家,又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容少爺是拉不下這個臉吧!」身旁的老嬤嬤說道。「他從小就是這麼個脾氣,姑女乃女乃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個悶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