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所有的事都決定在一線之間。這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吧!
這是她付了極大的代價,所換回來的教訓。每回想起來,都還是不由得悲咽難抑。
「世昌哥哥,你不會了解的,光是這一點點,就足以讓事情的結果變得完全不一樣,這絕不是一點點……這是我付出了很大很大的代價才明白的。」
「緣兒……,」他並不了解。
隋緣揮揮手,打斷他的話。
「若皇上有什麼打算,我只能說他是白費心機了。至于我們……」隋緣看著他,輕嘆一聲,搖搖頭。「世昌哥哥,有很多事你不明白,而我也不想再解釋什麼。總之,就如我說的,我的心已死,你我是再無緣分的了,你還是將我忘了吧!我這次之所以進宮晉見皇上,也不過是為了替我爹討回一個公道而已,如今事情已了,我自然就該走了。」她看看天邊的流雲,淒然說道︰「我心里還有一件事沒有了結……世昌哥哥,今日一別,只怕從此海角天涯,相見無期,你千萬好自珍重。」
「緣兒,我不明白……」
隋緣微一旋身,輕巧下樹,說道︰「我走了。」臨走前抬頭再看了他一眼,然後絕塵而去。就像第一次見到她那樣……
蕭世昌在高處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黯然出神,兀自坐在樹上怔仲了好一會兒。
☆☆☆
皇上自從那日金殿上驚艷于她,就始終念念不忘。隔日正要宣她進宮去見太後,哪里知曉她卻早已不告而別。又一時大驚,連忙派了人到雲南找她,雖然起初還有人見到她回到隋王府重建家廟,後來沒隔幾天,她便又失去了蹤跡,從此再無一點消息。
而無論加派多少人前去尋訪,均是一無所獲。帶回來的消息都是一樣的答案,嘉平郡主失蹤,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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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了……
蕭世昌站在樹梢上,迎著夕陽,回想那天初見隋緣時的情景。她的回眸一笑和那招輕盈曼妙的「乳燕投林」……
「緣兒,你到哪里去了呢?」他還是放不下。
餅了幾日,便向聖上編個借口,說是要遠游訪友,告了一段長假,然後輕裝簡從,便往雲南而去。
他知道,不管結果如何,除非他親自走這一遭,否則只怕永遠也不會死心。
待到了昆明鎮上,先至「忠義公」家廟祭拜一番,而後就近向幾位老僕人打听隋緣的下落。
「我們也不知小郡主到哪去了。」老僕人搖頭,嘆了一口氣。「就連皇上也派過好幾批人來找,可惜卻是始終找不著小郡主她的人。這位公子爺,您是……」
「我也是打京里來的,是你家小郡主的朋友。因為最近正好有機會經過這里,又久久不曾得到她的消息,所以特別過來探訪一下,順便祭拜王爺及王妃。」
「原來是這樣。」老僕人搖頭說道。「可惜小郡主失蹤已久。自從那天她跟老奴們交代完了事,說是要到松樹林里去走走,結果,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松樹林?」
「是啊!就是鎮西的那一片樹林子。從前小郡主就常到那兒去練功玩耍。」
「是這樣啊!」
老僕人又說道︰「我听咱們鎮上有人說,親眼見小郡主走進那松樹林里,後來林子里起了奇怪的大霧,霧濃得伸手不見五指,等霧散了之後,就不見我們小郡主了。您說這事奇不奇?」
蕭世昌怔怔的听著。
「這件事兒咱們誰也想不透。」老僕人嘆道。「本來平反了王府的冤屈,應該算是喜事一件。可是那天小郡主卻一點不見高興的樣子,反而像是在交代後事似的,把所有的家產都分給下人。還說她要去找一個人,了卻一番心事什麼的,要老僕等人替她守著家廟。」
蕭世昌忙問︰「她要去找誰?」
「這就不知道了。」那老僕又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老奴們都在猜測,怕小郡主是凶多吉少了……」
「這又是為什麼?」他驚問。「為什麼這樣想呢?」
「本來嘛,出了這一場事,搞得家破人亡,任誰的心里都不好受。更何況,那裴公子也為了這件事而死……」
「裴公子是誰?」他心中一緊。
老僕想到如今物是人非,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裴公子原是咱們鎮上有名的大夫,跟小郡主兩人是打小就認識的。」他將隋緣與裴容謙之間的關系約略提了提。「听說,裴公子是為了救小郡主才被龍盛榮這混蛋給殺了的。」
這些傳言,蕭世昌听來雖不能盡悉明了,但他是聰明人,大致想一下,也猜得出隋緣與那姓裴的關系匪淺。他不免想起她離開之日,婉言拒絕他的情景。原來她說的,她心已死,又說要去還債,是這個意思。
也難怪她曾說過︰城西,慶祥客棧,你就說找一位姓裴的姑娘吧!
她,自稱姓裴……
「以前小郡主就常和裴公子去松樹林玩,而且听說,裴大夫便是死在那兒,如今小郡主又是在那里失去蹤影的,所以,人人都說她是跟裴公子去了。」老僕說著不免濕了眼角。
蕭世昌又與老僕聊了幾句,便告辭而去。
他又在鎮上待了幾天,雖然也曾到那老僕所說的松樹林去過,還是沒有更進一步的消息。
「沒想到來這一趟還是只能憑吊舊人而已。」他不免遺憾萬分。
☆☆☆
在回京的路上,他經過一個不知名的小鎮,那鎮上正在為觀音大士作生辰,舉行了迎神賽會,大肆慶祝,車游行、樂聲齊鳴,整條大街上擠滿了圍觀的人。
蕭世昌在京城里待得久了,對于這些個廟會游街早就看得多了,原也不甚在意,只是這小鎮地處僻壞,簡單純樸,辦起事來雖是比不上京里的氣派大度,但倒是別樹一格。他便四下隨意逛著。
怎知偶爾一瞥,卻被對街一個苗條身形給吸引住。
隋緣!
他愣在當地。
只見隋緣依稀是當日清麗模樣,只是衣飾樸素,臉上掛著盈盈淺笑,就像鄰家的大姑娘一般,自有一股說不出的嬌俏嫵媚。
蕭世昌正想出聲叫喚她,卻又注意到她身旁還站著一個身長玉立、英挺秀拔的布衣青年。而隋緣一只手正挽著他,低聲說笑,柔情萬千。
他又愣在那兒。
但那的確是隋緣,除了她還有誰有那樣一雙秋水的眼楮,巧笑轉盼之間,令萬花羞落。
他怔怔的站在對街,隔著人潮,看著他兩人自顧瞧著熱鬧、談笑一陣,然後眼見他們手牽著手就要離開。這時,他才想到要喚她︰「緣兒!緣兒!」
只是街上樂聲太大,圍觀的人又多又擠,眼前才又一對迎神的七爺、八爺過去,暫時隔閡了他的視線,再看時,已不復他兩人的蹤影。他急急的四下找去,卻仍是落了空。
一時走得乏了,便找了間酒館歇息。腦中則反覆想著方才所見的畫面。
是啊,這才是隋緣,不管剛才見著的是她的人還是她的魂,反正她都不該被困在宮里,做一只冷傲的孔雀。
最記得的就是她那一招「乳燕投林」,她可不就像一只燕子,既是燕子,那這鄉野樹林、無拘無束的廣大天空,才是她可以自在飛翔的所在。
頓時,他忍不住輕笑了笑,覺得豁然開朗,這樣就夠了。雖然心中仍不免有失落之感,但這比起知道隋緣幸福安好,又算得了什麼?
他也知道,從此這世上再無「嘉平郡主」了。
尾聲
話說隋緣奔波回到了鎮上,自然先去大空寺,原想見性真大師,當面道謝,但寺中小沙彌卻說師父遠游去了,這會兒不在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