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那個討厭鬼又來了!」遠遠瞧見陸雲軒帶著她往大廳走去。厲柔故意學她的語氣,嗲聲嗲氣地叫道︰「雲軒表哥,雲軒表哥……呸!惡心死了!我听見她喊大哥就全身不舒服。」
「除非她是啞巴,不然她不叫莊主表哥,要叫什麼?」潘霸笑道。「妳也真是小心眼,怎不想想自己平時還不是大哥、大哥的叫個沒完!」
啞巴?
潘霸看厲柔呆了半天,然後又忽然自個兒笑了起來。那種笑他看多了,每次厲柔只要一有什麼鬼主意、壞念頭,臉上就會浮現這種賊賊的笑,這時他們就開始擔心是誰要遭殃了。
「柔兒,妳在想什麼?」潘霸有種不祥的預感。
「沒什麼,」她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什麼事?」
「以前我在紫煙谷的時候,家里養了一只白雉,翎毛非常漂亮,我爹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可是我不喜歡牠,牠每天一大早就開始叫個不停,討厭透頂。我心里老想著要把牠給宰來吃了算了。可是又不敢,怕要是叫我爹知道了,說不定他也會把我給宰了呢!想來想去,後來終于想到一個好法子來對付牠!」她眨眨晶亮的大眼。「那就是喂牠吃啞巴藥,這樣牠就不會再吵人了,而我也不會得罪我爹,豈不兩全其美!」
「啞巴藥?」潘霸問道。「那只畜牲不叫了,難道妳爹不會覺得奇怪嗎?」
「他自然覺得奇怪,不過雉雞又不會說話,也不會告狀,誰知道牠為什麼忽然不叫了,而且沒憑沒據的,我爹也不能一口咬定是我動的手腳啊!」厲柔笑著做了個鬼臉,然後走開。
潘霸搖頭嘆道︰「哎!這個丫頭!」一時猛地又想起來,柔兒怎麼會忽然提起這件事呢?難道她想對表姑娘……
「哎呀!那可糟了!」他拍一拍腦袋,急道。「我可得趕緊提醒莊主去。」
他一路闖進大廳里,差點撞上正要走出來的齊孟元。
「老潘,你急急忙忙的做什麼?」齊孟元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潘霸便將方才厲柔說的話重述一遍。
齊孟元輕經模著胡子,想了一會兒才道︰「柔兒真會這麼做嗎?此事非同小可,她難道不怕莊主生氣?」
「正是因為非同小可,我才會這麼著急。」潘霸急道。「厲柔那個丫頭向來無法無天,她做事哪管什麼後果啊!萬一她真的喂表姑娘吃了啞巴藥,你想舅爺不將她碎尸萬段才怪,到時候看誰還救得了她!」
齊孟元低頭思索,半天不吭聲。
潘霸又急道︰「你倒說句話啊!得趕緊想個辦法阻止才行!要不要跟莊主說一聲?」
「不好!」齊孟元搖頭。「說不定是我們瞎操心了,也許柔兒根本沒有這個意思呢!咱們倆不是成了挑撥離間的小人?」
「那該怎麼辦呢?」潘霸急得抓頭。
「只有盡量別讓她們倆踫面了,」齊孟元提出一個最保險的辦法。「如此一來柔兒就沒有下手的機會了,回頭我再想辦法去探探她的口風,勸勸她好了。」
兩人各自憂心忡忡地走進去。
厲柔向來對連婉心愛理不理的,每回她來,厲柔總是能編出一堆借口來不出去見人。可是這次陸雲軒派人一叫她,她馬上就出來了。
「婉心姊姊好!」她笑咪咪地打招呼。
那種熱情和氣的態度讓連婉心不由得一怔,忙堆笑道︰「妹妹好!」
陸雲軒滿月復狐疑,齊、潘二人更是滿心不安。厲柔實在好得太反常了。
「姊姊要不要嘗嘗我的私房茶?全都是花瓣水果曬干後做成的,很好喝,而且養顏美容喔!」厲柔起身要去泡茶。
連婉心還來不及表示什麼,潘霸已經一把將厲柔按回位子上。
「柔兒,妳好好坐著就行了,莊主那兒也有上好的茉莉香片,是表小姐一向喜歡喝的。」他趕緊吩咐下人泡茶去。
厲柔笑笑。「那就算了。」
及至中飯時間,大伙都坐定了,只有厲柔不見了。
陸雲軒問道︰「柔兒呢?怎麼還不出來吃飯?」
「我在這兒。」她手上端了一盤菜進來,擺在連婉心面前。「這是我的拿手好菜──炒筍尖兒,連師公都很夸獎的,請姊姊嘗嘗看!」
陸雲軒笑道︰「柔兒好小氣,怎麼只炒一小盤,我們這麼多人怎麼夠吃呢?難道只給婉心一個人吃麼?」
齊、潘二人相顧一眼,立刻覺得不妙。
「姊姊忽然來了,廚房正好也沒有這些東西,多虧我特地去向花大媽要來的呢!」厲柔笑道。「反正大哥上回已經吃過了嘛,而且以後要吃也有得是機會,所以今天就先讓婉心姊姊嘗嘗看!」
「是嗎?」連婉心有心要試試厲柔的手藝到底如何。「既然是妹妹的一番心意,那我就不客氣嘍!」她伸箸夾下去。
「哈啾!」說時遲那時快,潘霸忽然打了一個大噴嚏,目標正對著那盤筍尖。「對不起!對不起!最近我有些著涼。」
桌上的人都愣了一下,厲柔卻差點笑出來。
「沒關系,沒關系,不過潘叔可要保重才好。」連婉心忙道。
陸雲軒瞪了潘霸一眼,然後喚了侍兒將整桌的菜全都撤下,重新再上。
飯後陸雲軒請連婉心到穿堂的花廳上乘涼。
齊孟元對厲柔道︰「柔兒,妳不是一向要午睡的嗎?妳先去休息吧!」
「不用,我今天不困。」厲柔笑道。「而且婉心姊姊難得來一趟,我總得陪人家坐一會兒嘛!」她又跟著一塊兒去花廳。
聊了一會兒,連婉心道︰「今年似乎比往年熱些,我最怕夏天了,又躁又容易中暑。」
厲柔忙道︰「那我去替姊姊煎副清暑伏熱的白荷花露湯來,這湯不但可治暑傷,而且涼脾利胃,夏月里我也常喝。」
潘霸听了,趕緊出來插花。「表小姐這會兒又沒中暑,不用喝什麼解暑湯。」
「對!對!」齊孟元也附和他。「不如妳將藥方子開出來拿給表小姐,等她需要時自己去抓藥,豈不方便?」
「早點喝,早解熱啊!」厲柔依然找得到話說。
齊孟元連連勸阻她。「也不急在一時嘛!」
陸雲軒看著他們三人,真不明白他們在搞什麼鬼?怎麼全都變得怪里怪氣的?
「是啊!」連婉心道。「妹妹不用忙了,解暑湯我也常喝,藥方子家里就有。」齊叔和潘叔不知是什麼意思,好像不歡迎她來,也不想招待她似的?
她登時覺得無趣,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怎麼不多留下來玩幾天?」陸雲軒挽留道。
「不了!」連婉心道。「我只是經過這里,順道上來看看而已,還得趕去替我爹送個禮呢!澳天再說吧!」
陸雲軒送連婉心走了之後,回來寒著臉對齊孟元和潘霸二人道︰「齊叔、潘叔,你們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事啊?」潘霸還想裝傻。
「從婉心一進門開始,你們倆的態度就不對勁,到底為什麼?」他冷冷地道。「別跟我說沒事,我知道你們以往不是這樣的。本來有一個柔兒跟她過不去我已經很頭痛了,好不容易我瞧她今天的表現好了許多,反倒是你們兩個不合作了,到底怎麼一回事?」
「柔兒才壞呢!」潘霸自白挨了幾句,心里不甘,沒好氣地道︰「還不都是因為柔兒說要弄什麼啞巴藥,害我們倆嚇得半死!」
他源源本本地將早上與厲柔談到的事說出來。
陸雲軒听了半晌不語。
「潘叔,你上她的當了!」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也這麼想。」齊孟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