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可是這本經我還沒念完。」她慵懶的回答。
「你可以明天再念。」孫妮琪瞥了眼在她腿上闔起的經書,上面寫著「阿彌陀經」,注意到桌上還擺了一本《父母恩重難報經》。
這安琪,簡直可以去說經了。
「喔,好吧,那我先走了。」孫安琪站起身,對母親說︰「媽,我給你的那串佛珠你戴在身上,睡不著或是有煩惱的時候可以念念佛,心情就會平靜下來。」
白素芳干癟的嘴唇彎起,點了頭,「安琪,回家小心知道嗎?」
「媽,你放心,佛祖會保佑我的。」她淺笑著,認真的說。
看著眼前這對姐妹,白素芳心生一股身為母親的驕傲——
妮琪跟安琪都是貼心的乖女兒,妮琪艷麗高挑,安琪則較嬌小,模樣清麗,妮琪事業有成,安琪也已開始工作……
女兒都大了,她也沒有牽掛了。
「媽,餓了嗎?還是想吃什麼水果?我削給你吃。」待妹妹離去後,孫妮琪拉張椅子在床邊坐下,握住母親的手,溫柔的問。
白素芳搖搖頭,望著她喟嘆著︰「妮琪啊,媽讓你們吃苦了。」
孫妮琪擠出一個笑容,伸手輕撫母親灰白交雜的頭發,她多希望自己也能撫平母親眉間的憂郁,那自從她有記憶以來,就一直留在母親臉上的憂郁。
「媽,你在說什麼啊?別想大多,好好休息,把病養好,我還要帶你出國玩呢。」
女兒的貼心讓白素芳愉悅的笑開了,拍拍她的手,「只怕好不了了。」
孫妮琪變了臉色,望著母親日漸孱弱的身體,她承認自己很害怕,媽媽得的是心病,無藥可醫,這幾年一直這麼拖著。
「媽,你要加油啊,你是我跟安琪惟一的親人,你不要放棄、不能放棄啊。」說著,紅了眼眶。
「傻孩子。」白素芳伸出干枯的手,慈愛的撫模她的長發。「生死有余,我早就看開了。告訴媽,你大伯他們還有沒有來要錢?」
她搖頭,「沒有,現在沒有了。」
白素芳這才安下心來,注視女兒許久,幽幽開口︰「妮琪,你還在怪爸爸嗎?」
這個問題孫妮琪無法回答,她說不出否定的答案,卻也不願讓母親傷心。
是的,她的確還恨著父親,即使他已經去世了那麼多年。
她的父親孫東明是個英俊的男人,跟她的母親開小吃攤養活姐妹倆。平凡的夫妻可以有平凡快樂的生活,但她的父親卻偏偏選擇一次又一次的外遇來傷母親的心。
那時候她還小,卻已經可以隱隱約約察覺,父親的夜不歸營對母親是多大的傷害,即使母親總是默默的等父親回家,從不埋怨。
「已經這麼多年過去,媽不再怪他了;他畢竟是你爸爸,你也不要再怨他,好嗎?」
教她怎能不怨?
母親生性脆弱,丈夫就是她的天,她任勞任怨做生意養活女兒,卻揮不掉眼角眉梢的愁緒,而父親,在數次外遇之後,索性連家也不回了。
有幾次,她偷听到母親試著規勸父親,而父親總是吊兒郎當的不當一回事,甚至還怒罵母親,說他回家不是要听她的訓。
「你爸爸心里也很苦啊,一個男人不得志,只能窩在小吃攤,我知道他心里苦。」
孫妮琪搖搖頭,難道母親自己就不苦嗎?
那縴弱的身軀要扛起一個家,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多麼大的負擔?何況父親甚至開始賭博,在外頭欠下一債,債主找不到父親,只好追上門來討……
想起小時候,媽媽抱著她跟妹妹躲在家里不敢出去的情景,明媚的眼眸浮上點點淚光。
「唉,這都是命吧,好好一個人死在外頭,實在是讓人難過。」
不!這不是命,這是報應!孫妮琪心想。
案親在一次聚賭中跟莊家一言不合,活活被打死,留下的是一債、是母親無盡的眼淚跟不斷上門的債主。
她知道母親深愛父親,即使父親是這樣一個混賬。
在他生前,即使一星期才回家一次,即使每次回家只為拿錢,母親也總是滿臉笑容的迎接他;而在他離開人世後,原本就柔弱的母親更加憔悴,以致這個心病一直延續到現在……
母親是個傳統婦女,失去了依靠,就只能等待凋零。
「幸好你大伯他們伸出援手,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白素芳感嘆又說。
伸出援手?孫妮琪不禁苦笑搖頭。
其實有錢的大伯只是怕外人說閑話,才把她們接到家里一起住。雖然她們的確受到大伯幫助,不必淪落街頭,負債也全由大伯一一還清,可那種寄人籬下的滋味,她永遠也忘不掉。
大伯施恩的嘴臉、嬸嬸的臭臉、表兄弟姐妹的嘲笑,這些,她沒有一天或忘。
直到現在,偶爾還會被噩夢嚇醒,雖然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孫妮琪了。
「還好你也爭氣,把大伯的恩情還了。媽知道你心里的苦,辛苦你了。」
孫妮琪握住母親的手,硬撐著不讓淚水掉落。
母親的手變得好干枯啊,她為什麼這麼瘦?難道潛意識中,她已經不想活了去了嗎?
「你是個乖女兒、好姐姐,媽很高興你是我的女兒,媽覺得很光榮。」
孫妮琪想起自己在高職畢業後,跑去餐廳當學徒賺錢養家,後來做出興趣來,才開始研究食譜,起初是登在報紙專欄中,後來集結成書,當年景氣不差,頭一兩本食譜賣得很好,打出名氣後,偶爾她也會開班授課。
就這樣,她在六年內將欠大伯的錢還清,並且買了一棟小小的舊公寓作為棲身之所,而在她成名後,家道中落的大伯曾厚顏無恥的來找她要過錢,幾次下來,在孫妮琪心中,她們母女三人已經不欠他任何恩情。
「妮琪,答應媽,不要再怪你爸爸了,好嗎?」
她蒙朧的大眼一眨,眨掉那些不好的回憶,看向母親,見到母親眼里的希冀,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好。」
「也答應我,有好的對象就嫁了,媽不忍心見你孤孤單單的。」
孫妮琪忍住拒絕的沖動,再應了聲「好」。
她不會結婚的。小時候看得還不夠多嗎?
案親靠著一張臉留連花叢,若換成是有錢又英俊的男人呢。
怕是不知道「忠實」這兩個字要怎麼寫了。
「告瀚情海」最新一期的雜志,引起女性觀眾廣泛的討論。
原因無他,「天堂鳥」居然一反大女人的口吻,以犀利的筆觸寫出一篇名為「大女人,你的另一半在哪里?」的文章——
很多人認為「天堂鳥」是個大女人,因為我寫了不少批判男人的文章。
其實「天堂鳥」不喜歡當大女人,寫文章只是為女人們出氣;「天堂鳥」也相信,一定有很多讀者看了我的文章大呼過癮,回到家卻還是任勞任怨的當個主婦或是霸道男人的女友。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女人,終究還是需要男人。
陰與陽、男與女,這是不變的定律。
「天堂鳥」不樂于當大女人,因為大女人很寂寞。
事業有成的大女人,容易讓男人產生自卑感,至于性情暴躁、潑辣凶悍的大女人更是寂寞,因為男人能逃就逃,絕不會在她身邊多停留一秒。
男人這種生物,不管是老是少,是笨是智,是俊是丑,都有一個相同的特點,那就是每個男人都喜歡溫柔的女人。
柔情似水、柔能克剛,只有溫柔似水的女人能夠將男人化成繞指柔,讓男人任你擺、听你差遣,而且還心甘情願。
女人們,怨男人、惱男人、恨男人、喚男人,到頭來,還是需要男人的臂弩呵護,再剛強的女人,也還是需要男人懷抱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