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不敢。」黑衣人誠惶誠恐的說。他很清楚,若不是主人手下留情,自己已變成一縷幽魂,對他來說,主人是無所不能的神,主人的話字字句句他都奉為圭臬。
「說。」
「以屬下之見,李韶澐是一步險棋,請主人三思而後行。」黑衣人大起膽子直諫,戰戰兢兢的,深恐一個失神小命嗚呼。
出人意料之外的,杰克並無任何動靜,僅是淡淡的道︰「下去吧。」
「遵命。」黑衣人暗自松了一口氣,不敢再多言,餃命退下。
杰克在黑暗中獨坐,凝神沉思。
對他來說,供人差遣的日子就要結束了,在凱爾面前,他已經卑躬屈膝太久,是該要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當初公爵慧眼收容他、栽培他,使一個原本混跡街頭的小子成為人中之龍,更讓嘗到權力與金錢滋味的他茅塞頓開,明白當個高高在上的尊王有多美好,他的、野心越來越大,現在,再沒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能阻擋他。
為了擁有一個隸屬于自己的勢力王國,這些年來,他表面上仍盡心盡力為組織效命,暗地里招兵冒馬,培育了一批忠心耿耿的部下,並且研究出一套全盤的計劃,依計部署,養精蓄銳耐心等待最好的時機,擊敗最大的敵人──凱爾.麥肯。
他恨凱爾嗎?韶澐曾問過他這個問題,他當時的回答並不誠實,真正的答案──是的,他恨凱爾,恨他輕而易舉坐擁一切,恨他目中無人、自大狂妄,最最重要的,是他擁有韶澐的愛卻不知珍惜,那是他一輩子想望卻又無法得到的最珍貴的東西!
或許是天要助他一臂之力,這次Artemis自願到台灣出任務,凱爾心系之余,竟甘心千里迢迢的尾隨她去,任憑倫敦總部無人坐鎮,也給了他一個大好時機,他相信MARS在他的掌握之下,會日益強大,他要完全取代凱爾的地位,成為新一代霸主!
至于韶澐是否會成為他完美計劃中的唯一致命傷?老實說,關于這一點他也無絕對的把握,只希望自己的堅持,不會在最後關頭成為一個無可彌補的大錯誤。
韶澐,不要背棄了我對你的信任!
「還沒走?」
報誠然由文件里抬起頭,看見推門而入的粘旭升,微微一笑。「還有些報告趕著看完。你呢?今晚不趕場約會?真難得呀!」
「大老板都自動加班了,我這個小職員怎麼敢自己喊收工回家。」他反手掩上門,走近好友身邊審視他的臉色。「龔先生,想躍升為台灣十大首富也不必這麼拚命,小心積勞成疾,年紀輕輕就一命嗚呼!」
「我不想回家面對空蕩蕩的屋子,總得找點事做。」他語氣淡然的道。
粘旭升不贊同的搖搖頭。「我從沒見過像你一樣以虐待自己為樂的人,你既不讓我去找小封,又整天悶著頭想她,你的頭腦構造是不是跟一般人不同,否則怎麼想法特別怪異?」
「你要是真好奇,我很樂意免費提供項上人頭讓你解剖研究。」他轉動手上的鋼筆,漫不經心的說。
粘旭升實在看不下去他這樣打哈哈了,這不是他的個性。「誠然,你當真這樣輕易就要放棄小封?」他劈頭丟下一個問題。
報誠然微微一震,臉上瞧不出太大的情緒波動,他慢條斯理的攤平文件。「是她選擇放棄我,既然不願留下,我再怎麼做都是于事無補。」
「你怎麼能斷定她是出于自願離開的?或許她的過去有難以解釋的苦衷,或許那個叫凱爾的男人拿把刀架在她脖了上,強行逼迫她走的。無論如何,至少得先找到她,听听她怎麼說。」粘旭升覺得有必要扭轉他消極的想法。
報誠然腦子轉了轉。那晚他醉醺醺的回家,以為家中仍會留一盞燈等他,誰知卻一片漆黑,但他並未多想,只當敏敏睡著了。
可當他巡了一圈,發現房子空蕩蕩的杳無人跡,這才看見敏敏留給他的紙條,告訴他她恢復記憶了,決定要離開,因為她找到了一個名叫凱爾的朋友,並要他自己多保重。
其實這些日子,每天晚上他都會偷偷去看她,偶爾看她瑟縮在沙發上沉沉睡去,他會責怪自己的殘忍,好幾次有股沖動想要將她抱回房間,卻都忍了下來。
他怕!怕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搞不好敏敏從未愛過他,所以那天在片場中才會那樣駁斥他,本來以為她不是那種虛華的女孩子,但是沒想到最後仍禁不住成名的誘惑,要求旭升使用原始的腳本。
是的,她成名了,如她所願的成名了,而他卻覺得她離他更加遙遠。
如今,是真的遠了,遠到他沒有任何有關她的消息,連她是不是還在台灣都不知道。
「你八點檔看多了,被灌了一腦子的連續劇情節。」他輕描淡寫的說。「事情很簡單,她恢復記憶以後,發現自己愛的人不是我,于是離開了,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你真是死腦筋!凡事只要牽扯上感情,就沒有所謂的合理可言,世界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你怎麼知道連續劇情節不會好死不死的被自己遇上?更何況感情和恢復記憶根本是兩碼子事,怎能混為一談?小封絕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女孩,傻瓜也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歡你,你為什麼要妄下論斷否定她呢?」
報誠然沉默了一下,以手支額嘆口氣,透露出濃重的疲憊,「其實,我是害怕,害怕她的喜歡只是對救命恩人單純的感激,我不想讓愛變成是一種負擔或是壓力。」他娓娓道出心中真實的想法。
「一開始我就錯了,錯在不該以她的保護者自居,我不知道她還有沒有親人?在哪里出生、長大?或者從事何種行業?我對她的認識幾乎是零,卻一相情願的帶她回家,要她接受我,或許我愚蠢又獨斷的行為已經傷害了她,她只是隱藏在心里沒說出口罷了。」
「我的天啊!原來你都用這種九彎十八拐的迂回方式思考,難怪你的想法會特別與眾不同!」粘旭升差點沒被他一大串「感激」、「負擔」等等用詞給弄昏頭。「先生!還記得當初你執意守著昏迷不醒的小封嗎?我認為那時候的你雖然傻氣,不過可愛的多也勇敢的多了。」他坦誠以告。
報誠然因其一席話而啞口無言,外表看似平靜,其實心中已翻騰起一股駭人的巨浪。他是不是錯了呢?難道他真的顧慮過多?
是的,他愛敏敏,那麼絕對且無庸置疑。但是他也害怕,害怕隨時有失去她的可能性,敏敏的出現就像是上天賜予的奇跡,給了他愛的勇氣,卻也同時讓他深刻體會到伴隨愛而生的不安、疑慮,以及不確定性。
聰明的粘旭升知道自己的一番言論已經達到效果,該是自己退場的時候,于是拍拍準備走人。「我呢,言盡于此,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姑且不收費,下次想听這麼精闢的愛情講座,我可是要按時計費的喔!還有,你托木頭那家伙調查的事好像有點蛛絲馬跡了,他說過兩天給你消息。」
木頭是他們的另一個損友──夏森非的匿稱。他開了家征信社,脾氣怪得很,凡是牽扯到婚姻的案子不收、太芝麻蒜皮的小案,諸如尋找失蹤愛犬之類的也不辦,另外,若是遇上他大爺情緒不佳,或者和委托人對不上眼,征信社也自動關上大門不營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