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在百步外都听得見,奴才們嚇得立刻閃到邊邊站好。
達志看到了這情景,不禁重重嘆口氣,無奈地搖頭。
鎮守在中原與臨近小柄最重要的邊境關口,正是當年為當今聖上打下一片江山的護國王爺齊朝天之子齊安。
齊家上下護國有功,尤以齊安更是平撫許多戰事,皇上特封為撫遠將軍。
今日,因為一名貴賓的前來,王爺府顯得格外熱鬧。
「晚生楚秦昭拜見王爺、將軍--」
來者一臉英姿煥發,濃而直的劍眉有股凜然不可侵的氣息,刻劃在臉上剛毅的線條似冰封了般冷酷。
「秦昭!」
齊安臉上散發無比興奮,不顧繁文禮節匆匆奔向前握住楚秦昭的手。
從小一同長大的兩人,卻有著迥然不同的命運--
楚秦昭自小是雙親雙亡,王爺當年因念在他爹是為其效命而身亡,才收留這個孤兒,但總歸是寄人籬下,總有干不完的活。
然而沉默、寡言的楚秦昭總是默默承受一切,相對于自小就集榮耀光環于一身的齊安,實在有著雲與泥的差別,但兩個不同出身的孩子,卻性情相投的結為死黨,從此互相扶持,直至楚秦昭十五歲那年離開將軍府上山習藝,並在學成幾年後,通過層層舉試,成了武狀元,終至成為兵部尚書。
而這幾年他屢建佳績,更成為皇帝跟前紅人,讓齊安更對這自小的玩伴刮目相看。
「八年沒見了,秦昭……」齊安腦海翻滾著一幕幕往事,情緒波蕩不已,紅了眼眶。
「是啊!將軍。」
楚秦昭依舊地不輕易把情緒表現在臉上,雖然他的心境如故友一般激動,然而他的神情卻依然平穩,除了那雙深邃黝黑的眸子閃動著異樣的光彩外。
「別客套了,喚我齊安吧!」齊安不贊同的道。
「不,如今你可是堂堂撫遠大將軍。」
齊安揮了揮手,爽朗地笑開,並擊向他厚實的肩膀道︰「秦昭,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也沒變。」個性一板一眼的,僵得很。
楚秦昭輕揚嘴角回應,凝視眼前猶如親兄弟的齊安,武裝的防備卸了下來,顯得柔和多了。
這時,一旁的齊朝天也走近,與楚秦昭招呼過後,三人走向花園亭內設好的迎賓酒宴。
「對了,秦昭,皇上此次派你前來是……」齊朝天在三人皆入座後問。
「是這樣的,前些天皇上接獲王爺派人密報,得知周邊一些不服其它小柄向中原臣服的番人,有意招集同黨群起作亂,恰巧皇上知曉末將和王爺府上的特殊關系,特派末將前來協助。」楚秦昭恭敬回道。
「這太好了,最好你一輩子都留在這別回朝廷,這樣子我們又可以像一家人一樣在一起了。」齊安高興地搭他的肩說道。
楚秦昭沒有答腔,只以微笑示意。如果真能留下,對自己而言,也未必不是樁好事。
畢竟這八年來,他已經沒再享受過像家一樣的感覺了。
齊安像他的兄弟,王爺待他如子,這樣難得的幸福是上蒼賜給他的,是他求之不得的。
「好好好!太好了!秦昭,今日為我們兄弟相聚,定要喝個不醉不歸!」見他沒有答腔,豪爽霸氣的齊安端起酒杯。
「將軍明日還有要務呢!拉蘇的國王要行經此處到京城進貢,這麼喝醉了是不行的。」楚秦昭提醒他。
「沒有問題的啦!我倆兄弟連手不會有問題的,這麼大驚小敝,來!現在飲酒至醉才是你的第一要務!」
楚秦昭輕輕搖頭,對于他過于樂觀的天性無奈地笑了笑,舉杯回敬了他。
兩個許久不見的好弟兄又恢復往日的喧鬧。
然而,沒人注意到齊朝天臉上的變化,在听到拉蘇兩字時,臉上沉了下來,像有幾百斤的石塊壓得他透不過氣……
不知怎地,雲飛每當母後提起故鄉時,總是淚水潸潸,不斷提到當年與愛人分離的情況。
「母後……母後……」
她拍了拍沉浸在往事回憶中的母親。
「飛兒--」安祖王妃緊緊摟住她,一時忘情的說出口,「希望妳也能有機會去看看妳的故鄉。」
「母後,妳在說什麼呀?我是拉蘇的公主,這就是我的故鄉啊!」
雲飛不懂母親在胡說些什麼,該不會是思念中原過頭了吧!
「飛兒……」安祖王妃用著一貫憂愁的目光看著她,欲言又止了好一會,眼中含著淚光,隨後像是下定了決心,才壓低聲音道︰「其實妳不是妳父王親生的,妳父親是當初我愛著的那個漢家郎。」
「這、這怎麼可能?!」雲飛愣了下,推開了母後,一臉的不敢置信。
「飛兒……母後句句屬實,妳爹是中原人,妳是我和愛人所生的孩子……」
「不--」雲飛摀住耳朵尖叫出聲,她一下子無法承受這樣大的打擊。
她是拉蘇國王的女兒,真真實實的公主!母後一定是在騙她,要不然就是搞錯了!她再也按捺不住的拔腿跑開。母後一定是騙她的!這怎可能呢?
雲飛卯足了氣力沒命狂奔,毫不理會母後在身後頻頻呼喚。
「飛兒……」
安祖王妃傷心極了,頹然地趴在矮幾上痛哭了起來。她沒想到女兒會如此激烈地反抗真實的身世。
想起她當年是如何費心地千里迢迢遠離故鄉,就只怕自己未婚便有孕的事被家中長輩知曉,她一心想要留這孩子下來。
繼而來到拉蘇,又是如何辛苦地用計瞞著國王,用偷天換日的方法,讓國王相信雲飛是她懷胎十月,與國王生下的孩子。十七年來,她過得是怎樣心驚膽顫又不快樂的日子……。
沒想到,剛剛自己卻胡里胡涂地說出了雲飛的真正身世,想是國王此次要前去中原進貢之事,挑起她對故鄉記憶,卻沒想到女兒反彈之大。
安祖王妃無言地仰望穹蒼,心中呼喚著︰飛兒,妳可知道母後的用心良苦……
「雲飛公主!雲飛公主--」
一遍又一遍的輕呼聲在河邊、樹叢間、馬廄……雲飛經常出沒的地方響起。
然而卻不見那個成日活蹦亂跳的身影。
奇怪了?
木拉呆呆望著樹梢發著怔。
這雲飛公主是怎麼回事?像突然消失了般。
昨晚听到其它下人們竊竊私語,說雲飛公主哭著跑出王妃的房間,他就該趕緊趕過去的,卻被達志大總管虎視眈眈地盯著,害他拖到現在才得空來找她。
不知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木拉憂心忡忡的想著。
莫不成她會像枝頭上的小鳥--飛了!他的心莫名一驚,胡亂想著。
「木拉!你在那發什麼怔?國王就快出宮了!」
一聲吼叫,把木拉拉回了現實。
他猛地全身抽緊,發現是達志朝他匆匆走來,害他趕緊投入那群匆忙忙碌的人潮中。
至于雲飛公主……只好等這陣子忙過,再好好安慰她了。
這天,拉蘇國王正式起程,宮里幾乎所有的下人、奴僕都出動,簡直忙得人仰馬翻。
費了一整個下午,直到夕陽西下,終于忙完時,已近晚上就寢時間。
拖著力竭的身軀,木拉連飯都懶得吃,只想找個地方躺下。
模黑進入他那小得只容轉身的木板隔間小房,一腳踢到了個球體大小的毛茸茸物體,害累得剩口氣的他差點跌個狗吃屎。
「什麼東西?!」
好不容易穩住腳的木拉,小心翼翼地朝那東西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