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右手拎著安全帽,左手慌張的連機車鎖頭都還來不及裝上,便這樣很二百五的沖進了「亞麗絲國際美容瘦身機構,香港荃灣分公司」,許潔一邊喘著氣,一邊很緊張的詢問櫃台同事。
「經理到了沒有?」
「許潔,你完了!老妖怪今天不曉得發什麼神經,一大早就到了,大門還是她開的呢!」
「真的?」
許潔的心,已經開始沒有限度的往下沉落……
「而且,剛剛她總共下樓四次,都是問你到底進公司了沒有?」
「我知道了,我馬上上去……」
看來該來的躲不過,「自首」大概會是一件比較容易選擇的事。
許潔戰戰兢兢的低垂著頭,就怕還沒進到經理辦公室內,就被她震耳欲聾的吼聲給轟了出來。
「許潔!」
「什麼?」
冷不防同事又喊了她一聲,讓許潔心虛的嚇了一大跳,她迅速的回過頭。
「你的鎖,手上的鎖……」
「喔,對,我知道了,謝謝。」
她趕緊找個地方放下它們,然後深呼吸了四、五次,硬著頭皮敲開了阮青經理辦公室的門。
「進來!」
冷然的聲音,讓許潔的背部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陣涼意。
「經理,我……」
「你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上班遲到是非常不敬業的表現,況且身為我的助理就是代表著我,連你都遲到了我怎麼去要求別人準時?簡直太不像話了,這樣耽誤了多少事,最重要的是,因為你讓我今天的一開始心情就壞透了!」
許潔只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就連續被炮轟了一百個字以上……如果真要替自己辯白的話,勉強可以解釋她「只」遲到了五分鐘,但是她也清楚遲到就是遲到,可沒有什麼幾分鐘幾秒鐘的分別。
依照之前的經驗法則,最好的方式,就是讓阮青罵個過癮,唯有如此她才能清出心中郁悶的塊壘,再開始培養一天的工作情緒。
許潔低垂著頭一副懺悔的模樣,心里卻默數著時間的流逝,好不容易阮青大概口渴了,又或許有更重要的事讓她分了心……總之,那表示今天的訓話將暫時告一個段落。
「助理比老板還晚到,這話說出去不給別人笑話死才怪!萬一總公司剛好打電話來,知道我們這麼不要求員工的素質,一定又會因此怪罪在我們的業績上……好了,先去銀行幫我轉個帳,今天我有好幾筆款項要匯出。」
阮青隨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存摺和印章,還有紙條上的明細交給她。
「到銀行辦個事,不會又花上你一個小時的時間吧?」
「不會的,經理,我會盡快處理好。」
許潔接過,很快的走出辦公室。
在經過櫃台時,她發現已經有客戶上門了,海倫正鼓起如簧之舌不厭其煩的為客戶解說產品的內容。
「想想看你有多少衣服不能穿?你的五官輪廓算得上漂亮的,只是你不懂如何掌握自己的優點,在這里我們不但幫你雕塑身材,還會免費贈送你相關的造型課程,你看看這些照片,塑身前和塑身後差別多大呀!」
許潔低頭掩住了自己的笑容,快步的經過她們的身邊。
這就是她的工作。
一個狐假虎威的上司,老是利用職權要她幫忙處理私事,像是股票交易的轉帳,像是跑腿買東買西、像是去接她女兒下課、像是捉模不定的上班時間,但如果讓阮青發現她居然比你早到,不管你是不是遲到,肯定又會挨上一訓。
不只是經濟不景氣的原因,而是身兼數職的許潔,每一份工作都很重要,她實在沒有什麼選擇的機會。
才從大排長龍的銀行沖鋒陷陣回來,櫃台的海倫已經加上安麗的助陣,只見由背部望去正搖頭晃腦的顧客,似乎已經陷入被催眠的狀態,離成交應該為期不遠了。
「女人美麗不但增添自己的自信,最主要是讓你老公回心轉意,就算他不回心轉意你也多的是機會……總之,一切的前提就是讓自己美麗,美麗的女人要什麼沒有!」
這一套听起來沒什麼邏輯,卻常常產生神奇的效果。許潔苦笑了一下,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待會下班之後還有工作在等著她,她得到加油站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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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她現在到底兼了幾份工作呢?
「亞麗絲」的工作時間從下午一點才開始,一個星期只要上五天班,其他零星的時間被分散用來加油站、速食店、啤酒女郎、餐廳、發海報,甚至是受人委托的「特殊案例」,總之只要和錢有關的事,只要不是太違背良心的,許潔幾乎都會很樂意的接受。
因為體力的消耗多于腦力,雖然從事的工作相當匱泛,但除了對數字還算有概念之外,基本上她單純的接近神經大條。
身為家中的長女,原本就算不上優渥的經濟環境,在母親臥病在床之後更是雪上加霜,兩個妹妹一個弟弟,都還在就學的階段,退休後的父親靠著單薄的退休金過日子,于是乎所有生活的重擔,幾乎都落在她這個已踏入社會的長女身上。
對親人,是責無旁貸的義務,趁她現在還年輕,體力上的負荷正是她的本錢,她的隨身筆記本里排滿了各式各樣的工作機會,還好她的「口碑」向來不錯,擔任救火隊的任務,也能為她多增加一點額外的收入。
「爸,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怎麼你今天好像特別?」
「對呀,剛好今天又多接了一個工作……」
老爸爸的眼里充滿了不舍,卻又無力為自己的女兒分擔些什麼,于是他能做的,便是等門,直到看著他的女兒回家才能安心的去休息。
「你不要太累了,爸爸今天有請隔壁的張叔幫我介紹個工作,如果沒問題的話最近就可以開始上班了……」
「爸,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你的年紀和身體狀況都不適合再工作,我應付的來,你不需要為我擔心。」
「可是你這麼辛苦,我總不能……」
「爸爸,你到外面上班我不放心,這樣讓我心里有記掛反而做不好事,況且媽媽和弟妹們怎麼辦?妹妹還小,需要人照顧,你不在家里萬一發生了什麼事也沒人照應……真的,我沒事,我可以應付的很好。」
「真的嗎?可是你每天早早出門,又都到三更半夜才回來,我……」
「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你忘了,我隨身都有帶著你送給我的防狼噴霧器?況且我都很小心,不會有問題的!」
「潔呀……」
「爸爸,很晚了,快去睡吧!」
許潔攙扶著他,將他送進了房間……父親反而握住她的手。
「潔,答應爸爸別太累了,如果體力真的吃不消,我們總還有其他辦法可似想,天無絕人之路應該……」
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然後露出溫馨安撫的笑容。雖然在經濟上他們的確貧窮,但在精神上卻是十分的富足,對這個家庭的付出,她向來是無怨無悔。
「爸爸,我知道了!听話,快點去休息吧!」
望著父親佝僂的背影,許潔心里想的是,該如何再增加自己的工作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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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呀,這個星期六、日下午你能不能為我排出時間?」
接到凱莉姊的電話,是許潔最感到高興的事,因為那代表最符合經濟效益的工作,又上門了!
「星期六、日兩場嗎?沒問題,我一定準時到。凱莉姊,那至于酬勞方面是不是還是一樣?」
「放心吧!當初我們說好視表現加錢的嘛,你的配合度這麼好,這次我會幫你加錢的……不過說真的,你犯不著這麼浪費把自己的青春歲月用在賺錢嘛,你的條件這麼好,在派對里面找個有錢人嫁了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