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為了避開孟少麟熾熱的目光,以及朝廷中的文武百官,朱皓月刻意繞到御花園最偏僻的角落。
這里是她兒時最常逗留玩耍的地方,此處相當隱密,數十棵山茶花環繞著一棵榕樹栽種,使得榕樹下成了一處小小的天地,隔絕了外界的視線,榕樹上綁了個秋千,那是兒時母後命人綁上讓她玩耍用的。
眼看著她私人的小天地就快到了,身後忽地傳來急促追趕的腳步聲。
朱皓月猛地一窒,頓時感到無措,她以為是孟少麟追了上來,心里驚喜交加。
或許是近情情怯吧!她一方面欣喜,一方面卻又莫名恐懼,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公主請留步。」陌生的聲立在她背後響起。
不是他!尾隨在她背後的人居然不是孟少麟!
這個發現讓朱皓月原本懸在喉頭的心,一瞬間墜落陰暗的谷底,她無法解釋這股強烈的失落感從何而來,也不敢承認他在她心中佔據了極大的分量。
疑惑地旋過身,她看見了一名儒生打扮的斯文男子。
瞧見她眉宇間的迷惘,男子抱拳低首自我介紹,「失禮了,在下廣令杰。」
他就是那個她未曾謀面過的未婚夫?
也難怪她不認得他,她壓根沒進廣家大門便逃婚去了,就算回到宮中這兩個月來,也是躲著不見任何人,莫怪乎沒見過他。
「你有事嗎?」她的語氣冷靜客套,問得很生疏,似乎只有在面對孟少麟,她才會有失了冷靜、亂了分寸的時候。
便令杰微愣了半晌,隨即露出一抹釋然的微笑。
「公主不必如此防備,在下沒有惡意,只是想與公主建立友好的關系罷了。我明白公主前陣子歷劫歸來,對人難免存有防備心,然而令杰奢侈的希望公主不要將我排拒在外,畢竟,如果當初出嫁隊伍沒被搶親的話,我和公主已是夫妻了。」
朱皓月心里暗忖︰怎麼廣令杰還以為她當初是被劫親而不是自個兒逃婚?莫非是皇兄和孟少麟刻意為她做掩飾,怕讓她落了個任性刁蠻的惡名。
也好,就讓廣令杰以為她是被劫親的,或許他會誤以為她的清白已失進而取消婚事,那麼她也少了一件煩心事,畢竟,沒多少人能有雅量接受自己的妻子非處子之身。
「我和你恐怕難有夫妻之緣,你忘了嗎?我被劫親了。」她刻意提醒他。
便令杰不以為意,「我知道,是令杰無能,讓公主受委屈了,下回令杰會親自迎親護衛,絕不會再讓公主受驚。」
「下回?」朱皓月明眸中閃過驚愕。
怎麼還有下回?他不是應該打退堂鼓才對?
「是的。」廣令杰一副勢在必得的表情。「我們的婚事在第一回中出了岔子,當然在下一回中我會更加注意。」
「你不介意?」事情的發展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怎麼會呢?」
斯文的臉上出現看似童叟無欺的笑容,但不知怎麼地,朱皓月就是覺得那笑容看來礙眼,像是經過精心設計才展現的笑容。
相較之下,她突然想念起孟少麟那帶著邪氣的、壞壞的笑。
「令杰明白公主冰清玉潔,很多事情是情勢所逼,不得不低頭,令杰仍然冀望能與公主共譜良緣。」
祥貞公主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靈美動人,他當然不會放棄抱得美人歸的機會。再者,一開始父親請皇上賜婚的目的是為了要擴張他在朝廷里的勢力範圍,他更沒有理由推掉這門親事。
不管祥貞公主是否為清白之身,總之他人也要、權也要,況且公主被劫親後他仍願意娶她,此事傳了出去反而能大大提升他的形象,就算日後他再納妾,恐怕旁人也無置喙的余地。
「你不需要為了聖旨賜婚而非娶我不可,現下狀況不如以往,就算是你退婚也不用背上抗旨的罪名。」她企圖說服他。
「公主。」廣令杰往前跨了一步,拉近與她的距離,深情款款地看著她。「令杰並不想退婚,我對公主一見鐘情。」
朱皓月微惱,本以為可以擺月兌麻煩事的,想不到揮之不去。
在沒有遇見孟少麟之前,廣令杰這般痴情的告白或許可以打動她的心,但是現在……
她的心已有人搶先進駐,孟少麟的身影深植她的腦海,怕是再也動搖不了。
「為什麼?」
「公主,愛上一個人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便令杰自以為他回答了朱皓月的問題,孰料,他的話卻令朱皓月頓覺醍醐灌頂。
是啊!愛上一個人本來就是沒有道理可言的,她會愛上孟少麟不也是毫無道理可言,愛就是愛了。
「公主,妳怎麼了?」
「我沒事,不好意思,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遣走廣令杰後,朱皓月心事重重地穿過山茶花,輕移蓮步來到樹下的秋千坐下。
便令杰說他愛她,而她卻愛上了孟少麟,孟少麟則是對凌之姊姊難以忘情,偏偏凌之姊姊喜歡的人是穎修大哥。
天啊!這問題可真是難解,五個人當中最幸福的要算是凌之姊姊和穎修大哥了,至少,他們是兩情相悅的一對。
「怎麼?他才剛走妳便開始思念了?」
譏誚的話冷不防出現,嚇得朱皓月渾身倏顫。
這語調、這帶諷的宇眼、這熟悉的嗓音,讓她清楚的知道來者是誰。
孟少麟站在秋千後面,雙手抓著綁住秋千的繩索,低頭俯視著她。
「是你。」她抬起頭,對上一張日夜思念的俊容。
不同于在鞍馬山上,今日他穿著官服,看起來凜然威儀,那傲岸不屈的模樣讓她心折。
孟少麟薄唇微勾,似笑非笑。「沒錯,是我,很失望吧?不是那個對妳一見鐘情的廣令杰。」
「你……」這人怎麼一見面就惹得她心亂如麻?
朱皓月氣惱地欲從秋千上起身,卻叫他按住雙肩。
「你這是做什麼?專程跟來諷刺我?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嗎?把我推回廣令杰的身邊。」
她低垂螓首,不敢迎視他,只因他的身體緊貼她的背脊,叫她熱汗直流。
「兩個月不見,怎麼妳的膽子變小了,不敢直視我嗎?」
「誰說我不……」她賭氣地仰起頭,霸氣十足的吻猝不及防地落在她的唇瓣上,叫她驚愕得雙眼圓瞠。
明知自己逾越、明知不該如此荒唐、明知她的身分貴為公主、明知她和廣令杰仍有婚約、明知他有一個名義上的妻子馮凌之、明知不該縱情而為,但他仍舊抑制不住排山倒海的思念吻了她。
她的唇一如記憶中的柔女敕甜美,他不後悔自己任性吻了她,只懊惱這個吻無法光明正大。
眷戀不舍地松開她的唇,孟少麟瘖啞粗喘地問︰「這麼久不見,想我嗎?」
朱皓月倔強地撇過頭,不讓他看見眸里的情意。
「不想!」
避不住口是心非的嘴巴,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多少個寂靜夜里,她偷偷思念著與他在鞍馬山上的一切,想得心都揪痛了。
孟少麟以嗤笑來掩飾心頭的失望,雖然預想得到她的反應,但是仍難免怏怏不樂。
「真是湊巧。」他用雙手捧著她粉女敕的臉蛋,深邃俊魅的雙眸牢牢鎖住她的,語帶刻薄道︰「我也不怎麼想妳。」
他的話像利刃,在她那顆滿懷期待的心上劃了一刀。
她輕咬著下唇,忍住想潸然落淚的委屈。
曾不只一次幻想過他們再次踫面時會是什麼樣的狀況?
以他們倆那不相上下的執拗個性,應該會是形同陌路的情形吧。
孰料會是這般曖昧不清且針鋒相對。
既然不曾想念她,那麼他做什麼吻她呢?把原就曖昧的關系搞得愈發曖昧,讓她已然深陷的心更加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