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一個哈欠,每天都過這種生活,無聊透頂,要不是怕錢出入找不到她,她早就走了,這一年多來,他都沒給她任何訊息,她怕自己離開天香樓,他就不知要到哪里去找她,而且她听說他們的破房子被風雨吹倒了,就算她想回家也沒地方可住。
「雲若仙嗎?」帶頭的白衣人站在她的簾幕前問。
雲若仙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這個聲音更好听,讓人感覺仿佛全身一陣電流竄過,她開始對他有點興趣了,她裝端淑的輕聲細語道︰「這位公子,請問你從哪里來,我似乎沒有听過你的聲音。」
浪破天一個彈指,身後的一群僕人立刻把不停嚷嚷的老鴇架住,讓老鴇嚇得不敢說話,他再一個彈指,立刻有僕人把銀票遞到他手上,顯然想用銀票來讓雲若仙心動。
他將其一張張排在簾幕前,這才開口說︰「我想見你,但是我不願排最後一個才見到,我不吃人家的剩菜殘渣,而老媽媽不停嚷嚷有點煩人,你說你要先見我或是最後一個才見我?」
雲若仙本來對他還有點興趣,但看他這麼囂張,那剛興起的一點點興趣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又打了個哈欠,哼,騙人沒有看過銀票,這家伙囂張到以為銀兩可以買得到一切嗎?她不悅的咬著自己的小指頭,真想開罵,但是還得顧及第一名妓的聲名,只好隱忍下來,「這位公子,一切都得照著規矩來,我有我的規矩,你若不能遵守,那就請回!」
「我也有我的規矩,看來我們兩個的規矩是互相沖犯了,那該怎麼解決這個歧異呢?雲若仙。」雲若仙還沒回答,浪破天便用手指在紗簾上寫了三個字——錢出入。
雲若仙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由于錢出入是義父的本名,但是他老嫌這個名字讓他逢賭必輸,所以對外都自稱錢進來,沒幾個人知道他的本名,如今這個人也知道,莫非他是義父派來接她的?
她立即喜上眉梢,說話聲音霎時好听一百倍以上,「媽媽,我決定今日只接這位客人,請其余客人回去吧。」
老鴇再次張大嘴巴,驚異的看著浪破天。
浪破天一展手上的香扇,輕輕折著,香風薰人,他有禮的微笑,笑容足以迷死人,「我早說過她見了我之後,就不會想按其他的客人了,老媽媽,你現在終于相信了吧。」
老鴇不敢置信的出去,留下雲若仙與浪破天一群人,浪破天坐在簾幕前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的端詳簾幕內的人。
倒是雲若仙十分心急,她一直等他開口說錢出入的消息,等了很久見他不開口,她不禁有點生氣了,沒好氣的開口,「喂,錢出入傳了什麼話給我?他現在好不好?」
浪破天再次輕搖香扇,咦了一聲,「雲姑娘,你說的錢出入是誰啊?」
聞言,雲若仙嚇了一跳,「你剛才不是……不是用手指寫著錢出入嗎?」
浪破天唉了一聲,還不停搖頭晃腦,以示自己感慨到極點,「我以為天下第一名妓如何的美貌、多才,我只是寫‘錢給你’,這簡單的三個字,難道你看不懂嗎?枉費我千里迢迢而來就為了看名妓一面,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傳言傳得太夸張,美化了你們,我看我還是回去吧,以免再跟你說下去,愈加覺得幻滅,雖然幻滅是成長的開始,但是這種幻滅未免也太殘酷了吧,唉。」
這……說這什麼話,這個混蛋臭雞蛋,等一下看她怎麼整死他這滿嘴臭話的家伙。
她的端莊已經有點快裝不下去了,若不是顧及還得待在天香樓內,而她是第一名妓的身份,她可能早就一把椅子掉過去,砸死他了,她虛偽的微笑道︰「讓公子幻滅真是不好意思,只是奴家我一時眼花看錯了,人有失手,馬有亂蹄,請公子不要介意。」她邊說邊罵自己真是笨蛋,想錢出入想得連字都會看錯,簡直白痴到家。
浪破天吁了一口氣,假情假意道︰「我是不會介意,反正顯得沒知識的是你,又不是我,但是剛才我還很怕你會說錯成語,說成‘人有失蹄,馬有亂手’,幸好你沒有,我真為你高興。」
怒火狂猛竄升的雲若仙拼命告訴自己冷靜、冷靜,但她已經快要爆發了。好,等會沒有讓你輸得喊爹喊娘、輸光家產,我雲若仙賭仙的名字就是混假的,讓你倒過來寫。
她按捺住內心的怒氣輕聲問︰「這位公子貴姓大名?仙鄉何處?」
「我姓浪,名字叫破天,我不學仙、不學道,所以沒有仙鄉,若說我的家鄉呢,說實在的,還得看你是否配得上我,我才告訴你,否則跟一個知識、相貌都很低級的人說我的故鄉,豈不是顯得自己也變得低級起來?而告訴你我的名字已經算是我對你最大的恩惠了。」他又揮揮扇子,笑得十分邪佞,「你說對嗎?雲若仙?」
雲若仙差點氣到爆炸,若不是手邊沒有茶杯,她可能真的一個杯子丟過去,不再顧忌什麼後果,「我自認相貌絕不低級。」
「喔!」僕人端來桌上的茶,浪破天飲了口茶,悠閑的開口,「那是你自己講的,又不是我親眼所見,所謂東施效顰,不就是很丑的東施認為自己的容貌可以跟美麗無雙的西施相比嗎?所以同理可證,青蛙照水覺得自己很美,你說自己貌美,也可能是一樣的道理。」
這個人實在夠瞧不起人,每次說話都讓人不爽到極點,雲若仙狠瞪了紗簾一方的他一眼,浪破天,等一下沒有讓你輸到改名字叫輸破天,我雲若仙絕不罷手。她假意輕柔說話,但聲音已經氣到有點不穩,「浪公子,你知道我有個規矩嗎?」
「你是說賭嗎?」
「是,若是賭勝了才能見我的真面目,銀子以一千兩起跳。」她故意抬高價錢,本來基本銀子是百兩而已,但她實在太氣他,一下了就提高十倍。
「我實在不太想賭,畢竟隔紗看人,愈是模糊不清愈是好看,若看得太清楚,只怕我會失望至極。」
又在說這種五四三的話,莫非這個人瞧不起她第一名妓的名號,雲若仙反譏道︰「該不會是浪公子你架子雖大,身上銀子不到一百兩吧?」
浪破天沉吟了一下,手指輕輕彈著扇面,「听說只要在你身上花夠多的銀兩,你就揭開簾幕見人,是嗎?」
「是,只怕浪公子你沒帶這麼多銀子。」
「這倒不勞你費心。」他從袖口掏出一疊銀票,「這里是十萬兩,夠多了吧,雖然我不會賭,但我要你揭開簾幕來,我要看天下第一名妓是美還是丑?」
「不賭我是不揭簾幕的,浪公子。」她不想輕易讓他得逞,故意刁難。
他折折風,微笑道︰「我沒有說我不賭,我只是說我不會賭博,不過跟一個又弱又蠢的小女子賭,應該再怎麼都會勝吧,所以唯恐我勝之不武,我先讓你一局,不讓你第一手就輸得很難看,才先用十萬兩買你揭開簾幕,等會再賭第一手。」
雲若仙氣得臉色發青,「不行,這是我的規矩。」
他依然一派從容微笑,「真是奇怪啊,我听過逼良為娼、逼民起義、逼奸、逼嫁、逼洞房,但就是沒听過逼賭的,雲若仙,你不覺得你這個規矩很爛、很不合常理,也很……該怎麼說呢?」他停頓一下、似乎在想該怎麼形容,才能完全表達自己的意思。
「從一個人的規矩就可看出一個人的人格,我覺得雲姑娘你的人格實在是——請恕我直言,實在是很爛很不健全,想必你這個人一定一無可取,才會來當妓女,真是可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