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眼光調向天邊,黃少鳩忽然苦笑了,「說來也許你會認為我是個痴情種子,我其實娶誰根本就無所謂!我心里面也只有她了。」
鐵心齋見他說得苦澀,回頭一想,什麼樣的女人是黃河清水幫的勢力所不能得到的女人呢?他不由得好奇的詢問︰「少主,莫非你有心愛之人?只是因為有某些因素不得相守。」
黃少鳩英俊的面容泛出濃重的悲哀,「說來可笑,你一定認為黃河清水幫勢力遍及南北,像我又貴為幫主,有什麼女人是我得不到的?但是生死之隔叫人想挽救都不可能!」
「那姑娘過世了嗎?」
黃少鳩點頭,感情一古腦兒從他的心理抒發出來,「我也不瞞你說,那姑娘並不是正經人家出身,她是青樓艷妓。」
鐵心齋一怔,隨即悲憫道︰「那姑娘一定是因為身世可憐才被賣入妓院。」
見他沒有絲毫瞧不起的意思,黃少鳩不由得有些感動,才繼續說下去︰「我那時還只是少主,父親處理幫務之際,我就得幫他做些雜務,而我們畢竟是做買賣的,難免要應酬喝花酒,平常我不喜歡那種地方,總是少去,而那時那姑娘才十六歲,鴇母開下天文數字,沒有幾個人出得起。我那日不得已在那種地方宴客,說是冤孽也不枉,卻看見了她,這一看,我整個心魂都沒了!我散了千金,就是為了買她一夜。」
鐵心齋道︰「若是你如此愛戀她,想必一定十分尊重她。」
黃少鳩嘆息的搖頭,神色充滿悔恨,「那時的我與現今穩重大大不同,年輕氣盛,又是從小要什麼有什麼的大少爺性格,心里雖然愛戀她,卻又怎麼知道那叫愛戀,那姑娘原本不願跟我,在初夜寧可自盡,那一夜後我知道她如此貞烈,反倒讓我對她更加迷戀。我每日撒下不少銀兩去看她,慢慢融解她對我的防心,她心理對我有了感情,才以身相許!我們之間不是金錢的交往,而是真正的感情。」
黃少鳩再度吸了口氣,顯然往事仍讓他心傷不已,「我父親知道我痴迷一個青摟艷妓,竟然還想把她娶回家門,大發雷霆之下,要我與她斷得一干二淨,我那時十分膚淺,雖然愛戀上她,卻是對她的出身有說不出的輕視憎厭,縱然再怎麼迷戀她,也不能接受她的身份,那時我就順從了父親的意思,與她斷得一干二淨!」
鐵心齋靜默一會道︰「那姑娘原先就貞烈,你這麼做必定使她傷透了心。」
黃少鳩黯然的點了點頭,「我父親為了讓我斷念,明白那只不過是一時作祟,替我招了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當做小妾服侍我,我那時是如此的膚淺糊涂,竟然答應了,那姑娘恐怕耳聞消息,傷透了心!」
「後來呢?」
黃少鳩將眼前的酒一口吞下,「一夜我忽然醒來,見年輕的小妾在我身邊安睡著,我突然覺得非常痛苦,也非常想念那位姑娘,我想念著她沉靜的氣質,和對我溫柔說話的感覺。我是這麼的愛她,卻對她如此絕情,半年不去見她,連寫張紙條都不曾,因為我嫌棄她的身份。我怎麼能告訴別人我堂堂的少主竟然愛上一名青樓艷妓?我的自尊虛榮心不能忍受這種事,尋花問柳是一回事,但是真的將她把娶進門,我不能接受。」
喘了口氣,黃少鳩低沉道︰「但是我那一夜忽然瘋了似的想見她,我的功夫雖然稱不上一流,但是攀牆走壁還不是難事,我闖進她的房里,想不到她的房里早就換了另外一個姑娘。我以為她被贖身了,畢竟她那麼美,若想從良,必定有痴心之人願意為她贖身,但是想不到住在她房間的姑娘說她病死了,那姑娘說我走了之後,鴇母要她接別的客人,她死都不肯,被鴇母鞭打了好幾回,她天天盼著我來,因為我答應她一定會為她贖身,後來她得知我納了妾,也只是默默的流淚,接著就病了,病到不能起身就死了,就在我找她的前幾天死掉的。」
鐵心齋輕道︰「那姑娘必定十分命薄。」
「我連她的尸首都找不到,鴇母也說不出究竟把她葬在哪里,我回家之後,整顆心都空了,把那些小妾遣走,我禁不住放聲大哭,我為什麼這麼膚淺糊涂,又為什麼不敢承認我是如此的愛她。兩年過後,我父親死了,我接起這個幫派,雖然幫里的人都急切要我娶妻,但是我實在沒有心思去娶別人,如果時間能倒轉那該多好?人若能挽救自己當初所犯下的過錯該有多好?」
鐵心齋仿佛也想到自己的傷心事,他淒然道︰「就是不能挽救才覺得心痛。」
黃少鳩眼淚墜了下來,落進酒里,他連酒一起喝下,「鐵心齋,五年來,你是第一個讓我說這一段事的人,你能不能跟我結拜成兄弟?」
見鐵心齋吃了一驚,黃少鳩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失言了,畢竟比成就,鐵心齋高他太多太多,但是鐵心齋忽然抱住他的肩膀。
「好啊,我年紀稍長你,那你就叫我大哥吧,小弟!」
黃少鴻喜上眉梢,他擦干淚水,豪爽叫道︰「大哥!」
「小弟!」
兩人相視而笑,黃少鳩道︰「大哥,若是你喜歡女圭女圭姑娘,我就幫你在此地成親,你覺得如何?」
鐵心齋知道他的熱情,便推拒,「我近期內還不想成親,倒是小弟,你知道這附近有沒有高明的大夫,要十分十分高明的!」
黃少鳩奇怪他的問題,「大哥,莫非你身體不適,我立刻叫大夫來替你看病!」
鐵心齋搖頭,「我很好,只是我有個朋友身體不適,所以才想看看有沒有高明的大夫。」
「高明的大夫?我幫里有位高明的大夫,叫沉一長,在武林中也有很大的名氣,大哥,你覺得合用就帶去醫治你的朋友吧!」
鐵心齋仍是搖頭,「我兩年前就問過沉一長了,他說他沒辦法醫這種病。」
「是怪病嗎?」
錢心齋解釋道︰「是毒!一種非常奇怪的毒,叫嬰兒笑。」
黃少鳩滿頭露水,「我沒听過這種毒的名字。」
「那是奇特且希罕的毒,很少人知道這種毒名。」
黃少鳩搖搖頭,「既然是毒,那必定不是尋常大夫可以醫治得了,江湖上沉一長的醫術已經冠絕武林,若他不行,那我實在想不出有誰可以了。」
鐵心齋雖然早就知道不可能有比沉一長更高明的大夫,但是听到黃少鳩的說辭仍是讓他感到絕望。
「你朋友中毒多久?發作起來會很可怕嗎?」
「那毒無色無味,初期沒有任何感覺,只覺得有些暈眩,可是時間一長,整只手開始腐爛,接著是腳,然後是身體和頭,那是一種十分惡毒的毒,之所以叫嬰兒笑就是說死時全身爛光,只留嘴唇在微笑!」
黃少鳩听得不寒而栗,「竟有如此惡毒的毒,下毒者若不是跟你有極大的怨恨,就是居心叵測毒辣至極!」
「我與下毒者毫無怨恨,我那朋友不過受了池魚之災。」想到放毒者的殘忍,一向難有厭惡表情的鐵心齋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毫無怨恨竟然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下毒者真是其心可誅!」黃少鳩禁不住忿忿不平,忍不住的批評。
鐵心齋不回話,只是沉重的低頭沉思,他疲倦的揉著額頭。好久了,他已經為了這毒奔走了一年多,卻依然找不到高明的大夫,究竟還有誰可以解這種奇異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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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正是好夢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