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少白站了起來,他的神色轉青,「不準再說了,少青,回房里去,听到沒有?」
衣帶一揚,卓少青輕輕一個嗚咽,那俏麗的面容上,染上幾點晶瑩的淚珠,話還沒說上一句,她掉頭就跑了。
冷凝香回頭看著卓少白,她知道他們在說某些事,某些不讓她知道的事,「她是什麼意思?」
卓少白臉色因機警而顯得空白,「沒什麼意思。」他按下了她的手,「你待著,我去跟她談談。」
下一刻,卓少白邁開步伐,快步就要離開廳堂,剛好與來訪的蘇舜欽錯身而過,卓少白拍了下蘇舜欽的肩背,「舜欽,我等一下再招呼你。」
蘇舜欽一人廳堂,首先看到一位天香國色的美麗佳人,她是如此的絕世美麗,清秀月兌欲的面容令人神為之奪,而她的眼里是淡得不能再淡的孤標傲世,好似任何波人事,都不能摧折她一身的美麗跟高潔,而她這一身清清冷冷的風姿,頗像他認識的某一個才子,他愕然的酌情,「柳絮揚,你就是柳絮揚?」
冷凝香冷笑了,「拜你蘇公于所賜,我現在再也不是柳絮揚了。」
蘇舜欽畏縮了一下,知道她的話中含有很深的諷刺意味,「我實在不知道你本是女兒身,只是我跟少白一向是很好的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他知道我一向喜歡結交文人才子,沾些風雅之墨,他只告訴我有位柳絮揚是個他一直在找的人,是鄉樹那一帶有名的才子,要我去接近你,順便調查一些有關你身邊的瑣事,以便他確定你是不是就是他在找的人。」
冷凝香的話音更冷了,「你查訪過我?」
蘇舜欽臉紅了,「我只是在鄉村中,打听幾個有關你的評語而已。」他看她一眼,眼神是聳一向真懇,「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女兒身,也不明白少白想對你做什麼,也只是告訴我,他跟你有段恩怨要處理。」
他不安的搔頭,言不及意的漫扯了堆,「少白一向是非常的公正的,這是處在他這種地位的人,大多辦不到的事,當然他有他嚴厲的一面,不過念及卓老夫人對他的嚴苛要求,所以他只能做得比別人更好,當然如此一來,他就比較容易嚴以待人,但是據我所知,他真是個很不錯的人,我以為他只想跟你談談而已,真的。其實他是個真的很不錯的,每個人都喜歡他,只可惜……」
蘇舜欽嘵嘵不停的話,卻一時頓了下來。
本來他人的事,冷凝香是從來都不會過問的,但是不知為了什麼,她問了,問了有關卓少白的事,雖然她的語氣仍和適才一般的冰冷,「只可惜怎樣?」
蘇舜欽抬頭看向她,立刻恍然大悟,「對了,你不是本地人,你不知道這一件邪門透頂的事。」
「什麼事?」
「卓家一向是女人當家,男人通常都活不過三十歲,從卓家在這里定居以後,到現在南方霸主,卓家的子孫只要是男人,都死于二十九歲那一年,沒有人有例外。」
第五章
明月高掛在一片暗黑的夜空中,在這樣的夜空中,它灑下了柔柔淡淡的銀光。夜,靜悄悄的,不言也不語的,只有畫梁上燕子,在夜色中軟語呢喃,試圖打破這令人心煩意亂的寂靜。
月光照進了陳設華麗的深閨,也在屋外台階上遍灑著那柔美的清輝,更照著一席白衣的細致影子。
那影子輕輕移步這下,香塵略騰揚,而她身手傳亞陳穩而有力的腳步聲,這腳步聲走到她的身邊,隨著腳步聲,是一支強健的手搭在她細瘦的身上,「晚了,休息吧!」
冷凝香回頭看著他,然後又默默的轉過頭,她極輕極輕的喚︰「卓少白……」
卓少白應了她一聲,冷凝香只是凝眸望著他,下一刻又宛如尋常的搖了個頭︰「不,沒事。」
他一手扶著她的手,她沒有拒絕,讓他伴著她走向屋內,而隨侍的婢女早就替閨房點好了蠟燭,一室的光明映著兩人的身影。
冷凝香坐在梳妝台前,摘下了頭上的鈿釵,提起雕刻華麗的發梳,就要梳整她一頭的秀發,卓少白接過她的手,拿起發梳,柔語道︰「我來。」
她無言的放了手中的發梳,而讓卓少白替她梳發,沒過多久,卓少白放下發梳,「休息吧,已經很晚了。」
他帶著她上了床,冷凝香被他緊緊的擁住,在他懷里聞得到他所有的氣息,冷凝香安靜的沒有說話,倒是卓少白低沉的聲音傳來︰「為什麼今晚你這麼順從?」
「是嗎?我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麼?」
冷凝香沉寂了。
「想什麼?」卓少白再度追問。
盯著他的面容一秒鐘,然後她轉過頭去,嘆了一口氣道︰「想一些我不該在意的事。」
卓少白的臂膀移動,讓她更舒適的靠在他地胸懷間,他的頭垂下,直到她的發誓充盈了他全身的知覺,「為什麼這麼說?既然不該在乎,又何必去在意,」
冷凝瞽眼眸再度迅速看他一眼,隨即眼眸低垂了下來,「人要學會無動于衷,只要無動于衷,很多事再也傷害不了你。」
「听起來很孤獨。」他下了評語,
「總比陷落了的好,一旦陷落就再也難以自拔。」她幽幽的道。
卓少白一揚眉,手撫上她細致的頰邊,他精光閃耀的雙眼在暗夜中炯炯的注視著她的臉,端詳著她每一個臉部的表情,「我喜歡你,凝香,跟我在一起,你再也不需要忍受那種必須無動于衷孤獨。」
冷凝香直直的注視著他,她開口的聲音是一片柔軟的輕煙,「我死去的娘是人家的第一房姨太太,她原本是個鄉村的姑娘,仗著自己的姿色不俗,嫁進了富貴的人家,雖然是當小妾,但是在那家子之中,老爺很不喜歡正房,所以正房是不管事的,誰要是最得寵愛,誰就可以在府內呼風喚雨。」
卓少白傾耳听著,畢竟這是她頭一次說出自己的身世來歷。
「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人畢竟再怎樣的天仙美色,也總有衰老的一天,只聞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世間的事,不總是這樣嗎?」
卓少白怔了一下,而冷凝香的聲音更低了,「若是我是你的小妾,就是你那些數不清的女人之一,也許你很快就會忘了我,現在只不過我拒絕你,你才覺得刺激,才想要征服我,若是我心甘情願服侍你,過一段時間,也許你就又喜歡上別的好姑娘家了。」
卓少白不說話,冷凝香輕輕的笑了起來,因為那代表著卓少白的默認,「為什麼要留這樣的我呢?我的心在你這里,你抱住的只是我的軀體,你在這三個月中,只會听到我死氣沉沉的聲音,留住這樣的我有意義嗎?」
卓少白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他將她的頭發往後撥,他的聲音輕柔,「你在說服我,還是在說服你自己?凝香。」
冷凝香在他懷中一僵,立刻抬頭看著他,卓少白一雙眼也凝視著她,「你為什麼身無一技之長就走出家門?為什麼寧願東奔西蕩也不願回家?一個姑娘家,人生地不熟的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想要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到底是什麼逼迫你這樣做?」
卓少白將手靠在她鼓動的心髒上,他深沉的眼眸盯著她,「是什麼激烈的感情讓你義無反顧的走出家門,再也不願回去?是什麼樣熱烈的情愫,讓你不顧你自己是一介弱質女子,而單身走向未知的旅途?你用盡了各種方式說服你自己,你是個冰冷的人,你沒有什麼感情,但是我卻知道一個能做出這種事的人,她絕對不冰冷,她有滿月復的熱情,這熱情任誰也無法去忽視、去抹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