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兒擰起眉頭,瞪著他,「你生氣關我們什麼事?還有,莫名其妙說出這種話,你不是傻了吧?」
趙椿聞言挑高眉毛,若有所思地笑了,「也許我就是傻了。」
桑桑兒轉頭看著蕭漠,很嚴肅很正經地說道︰「完了,蕭漠,我們要不要抬他去醫院?」
蕭漠表情很復雜地瞄了趙椿一眼,很認真地回答桑桑兒的問題︰「不用,他這是間歇性發瘋,一會兒就好了。」
桑桑兒哦了一聲,同情地看著趙椿。然後,悄悄地抓住了蕭漠的手,垂眸間神色劃過一抹異樣,抬眸時又是巧笑嫣然懵懂不懂的乖巧模樣。
上回、上上回、甚至再推前的幾回——
這個人都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蕭漠視線不及的時間里,與自己交談幾句便告辭。她不是無知無感的人,也沒有簡單到以為他真的如他所說「或者是剛好經過附近想著過來走一走看一看」、或者是「嗯,專門過來看看你」之類之類並無其他企圖的話。雖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在她身上挖出什麼,她都沒有。又如果真是她想的,他對她存在不一般的興趣,那正好將那股興趣打消,她對于曖昧一點興趣都沒有。
包簡單地說,在愛情的世界里,只有她跟蕭漠便可以了。
朋友便該呆在朋友的界限內,有企圖的人便該在更遠的地方。
***
紅綠燈,車子平穩地停在白線外。
人們刷刷地從人行道經過,影子一道一道地映在車窗上,滑過去。
紅色的數字跳躍著,三十九、三十八、三十七、三十六……
趙椿關掉音樂,按下關窗鍵,瞪著窗戶緩緩升起。
綠燈。
開車。
道路兩旁的景物刷刷刷地落到了後面。
趙椿又按下播放鍵,舒緩的藍調流瀉出,盈滿整個車廂。
「阿漠你不適合這里。」趙椿終于把話說出口,之前的焦躁瞬間消失無蹤,他不禁露出一絲苦笑。如果是一個月前,他絕對不會有這樣猶豫不決的情況出現。不過,現在這樣,他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
蕭漠訝異地轉頭看他,「嗯?」
趙椿看著前方,沒有回頭,「你大概也有察覺……」他頓了一頓,「李爺覺得你是可造之材,一直讓我試探你,最好抓住你的弱點拉你入伙。可惜……」他聲音低下去,「後來便是友情攻勢了。」
蕭漠也跟著看著前方,說︰「我是有察覺,但是,你是我兄弟。」
趙椿搖頭,「你沒有察覺。」他神色凝重,「酒店的生意近年來越來越不好做,私底下……」他住了口,轉而直說道︰「你想辦法月兌離這里吧。」
蕭漠內心翻騰不已,表面上卻竭力不動聲色,但到底露了幾分異樣來。他伸指按了按眉心,然後盯著自己的手指看了半天,才道︰「我知道了。」沉寂幾分鐘,他還是忍不住問了︰「那你……」
趙椿打斷他的話︰「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車子恰好駛進一段隧道,燈光映照,側面如刀削,冷酷異常,「別多管閑事。」
蕭漠無聲地啊了一句,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每個人都有力所不能及之處,蕭漠現在已經擔負了另外一個人的生命,而且還岌岌可危,實在沒有辦法再分心。盡避是自私的表現,但不要給對方添加擔憂的負擔,便已是最好的結果。蕭漠理智這麼說,感情上卻有點無法接受。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選擇了最佳的道路。
這就是人生。
如此殘酷,又是這樣溫柔。
***
這一年,發生了不少事情。
比如,桑桑兒順利拿到了B市XX政經大學的通知書,在之後與母親據理力爭地準備留在C市幫蕭漠打理小店,也算是踏入社會半步的試驗。然而說服了母親卻沒有得到蕭漠的贊同。
「不用你過來。」蕭漠在得知她的企圖後,冷冷地丟下這麼一句,竟不再理會她地忙碌起來,完全將她忽略。
桑桑兒委屈得不得了,進退不得,咬了咬唇,她才不管蕭漠的想法,挽高袖子就瞅準了要幫忙的地方動起手來。
蕭漠停了一會兒,默默地盯著桑桑兒的後背看,然後扭過頭去手掌擋了面孔半晌,遮住了他的表情。在桑桑兒堅持的時候,他從來不會違背她的意願,盡避可能那是個錯誤的決定。只是,如果真的發生他設想里的事情,那樣的驟然長大——終究是狠不下心挑明了說,也罷,隨她這麼一回。
他朝桑桑兒走過去,柔聲道︰「我來教你調飲料吧。」
一個星期後,那天突然下起了大雨,街上人越來越少,漸漸地只有雨佔據了整個天際。小店里沖來許多躲雨的人,桑桑兒忙得不可開交,對蕭漠抱有十分的怨念。那個家伙,接了一個電話說一句「有事」就跑掉了,真是太可惡了。
門鈴「丁當」響一聲,桑桑兒連忙抬頭粲笑,「歡迎光臨!」笑容僵了兩秒,恢復正常,迎上前去,「椿,你怎麼來了?找阿漠嗎?他剛好有事出去了。」來人正是趙椿,那天以後再也沒見的趙椿。他似乎瘦了些,頭發長長了些,細碎地垂在額角,神情有點冷,看見她微微笑了一笑,透出別樣的氣質,一下子就能感覺到視線集中過來了。
趙椿看了她一會,然後說︰「一杯紅茶。」
桑桑兒眉開眼笑地走開,「好 !」不一會兒,一杯紅茶放在趙椿的面前,她笑著道︰「下雨,所以是熱茶。」
趙椿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你忙吧。」
蕭漠直到下午六點桑桑兒必須回家都沒有出現,桑桑兒的臉色漸漸地有些不太好看。她知道不該胡亂地猜測胡亂地下結論,但蕭漠沒回來趙椿沒走,她免不了聯想。她收拾櫃台後的物品,一邊深深呼吸,決定裝作什麼事也沒有地如往常般回家就好了。
想著想著,她又哀怨起來。平常都是蕭漠用自行車送她回家的。盡避要繞遠路好避開交警,但是因為是他,所以她還嫌棄路太短。今天她要一個人搭公車,感覺好寂寞啊。啊啊啊啊——怎麼可以有這樣軟弱的念頭?以後的時間長著呢,忍耐一時,必須要忍耐這一時。
檢查了鑰匙錢包等都在包包里了,桑桑兒轉身,笑容滿面地對著趙椿,「不好意思啊,我要回家去了。你還要在這里等阿漠嗎?」
「不準笑!」
「砰」的一聲,拳頭落在木質桌子上的聲音,和著趙椿冷如冰凍的聲音一起驟然響起,桑桑兒被嚇一跳,下意識地揪緊了包包的帶子。雨聲嘩啦啦嘩啦啦,這一方小小的空間里時間仿佛凝滯,心跳聲一下子被放大,那是因為害怕。趙椿一眨不眨地盯著桑桑兒看,眼底仿佛有火苗在攢動。桑桑兒不敢低頭,只緊緊地抓著背包,靠在櫃台上,盡量什麼也不流露地瞪回去。
如果她示弱了,他也許就會欺近過來,所以不能怕,就算真的很害怕但是也不表現出來——
趙椿站起來,桑桑兒僵住努力不讓自己撒腿就跑。趙椿走近幾步,伸手虛空地撫上她的頭發。桑桑兒全體的雞皮疙瘩都起立敬禮了,但還是沒動。
趙椿的神情突然軟了下來,聲音也很溫柔︰「不要怕我。」
桑桑兒轉動眼珠子想,我才不怕你,你要想動手動腳我廢了你。
趙椿卻說︰「算了,你是不怕我的,是我在怕你。」他說這話時,盯著桑桑兒看的眼楮里透露出委屈,桑桑兒剛想看清楚,他已經撇開頭去不看她。他繼續說道︰「這麼久不見,見面也沒有歡喜只是假假的笑,我真恨不得……我真是怕了你了,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偏偏你還要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