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馳搖搖頭,這樣子對待一個傷者?就算人家原本還有命,給元帥狂烈的手勁一搖晃,最後一口氣也都要斷了。他靠過來給予一些冷靜的建議,"元帥,她身上有傷口,一直在滴血!"
冷御天猛回過神,趕緊翻找著,她全身大大小小傷口好幾個,但是最怵目驚心的是她的右前頸上那一道約莫五寸長的刀口子,劃得極深,連里面的骨頭都可看得到!
血還一直汨汨在流!他巨大手掌按住傷口,問雷馳要著,"止血帶!"
"止血帶?"雷馳嘆一口氣,王上真的已經暈頭轉向了,"王上,大伙兒手上拿刀拿劍,全身穿盔甲,沒人帶醫療物品。"
冷御天看著自己渾身上下衣物沾滿已泛黑的血漬,就算想撕下一塊干淨衣角也找不到。
'有了!"他從胸口處掏出一塊白絹,大力在風中抖了幾下,一團泥土在風中散去。他又把白絹浸到水中洗滌,殘余的細沙隨水漂走。
他細心的用羽塵送給他的那一條綾帕替她裹住手臂的傷口!
要隨他征服天下的故國泥土,沒有遲疑沒有不舍,他完全拋走了。
分不清對她的那種強烈需要出于什麼道理,在他混亂的腦海里,他只知道這具奄奄一息的生命已佔據他的整個靈魂,不再只是他靈魂的伴侶而已!
凝視著心海里整夜抹不去的容顏……他赫然領悟,原來在他從不仔細去感覺的歲月中,她的身影已經牢牢的綁住了他自以為從不曾存在的感情了。
他對著懷抱中臉色慘白,呼吸薄弱,全身滾燙的小女人的耳朵邊吼著,"羽塵,你給我听好,我沒答應你可以死去!"
旁觀的雷馳眼中終于露出既驚訝又感動的神采,誰言鐵漢不柔情,只不過從不表露罷了!看來江羽塵在元帥心目中的分量,非常的重,重要到或許元帥都不知該怎麼拿捏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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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只會再換一張方子?"瞠目暴躁的森厲大喝。
接著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藥單丟過來,蒙蓋住太醫的臉龐。
太醫嚇得兩腿發抖,手也不敢去接,只能看著自己絞盡整夜腦汁,用來提神昏祛高熱的藥方,飄落在光可鑒人的晉國,哦,不,現在應該換說"楚國"的宮殿上。
私下里,御醫群總交頭接耳,傳聞楚王膽識勇猛氣魄過人,怎會是一個只會吹胡子瞪眼楮噴火焰的暴君啊?
"一群庸醫,孤王真該砍了你們的腦袋!全都給我退下去想辦法!"
唉,楚王的耐性已經告罄了!整群原本屬晉國舊朝的太醫趕緊往殿外移去,看來這等厚祿榮華富貴是沒命享了,快回家收拾些細軟趁夜逃命吧!
其實也不是他們不想盡力救,而是那個女子內積郁太重,傷及肺部,外加風寒盜熱,更有刀傷發炎損及神志,實在是很棘手。
偏偏楚王急躁沒耐性,他們只好一天換一個偏方,但是女子的病情還是沒有起色。有時他們也不禁懷疑,此女子的求生意志似乎日趨薄弱無力。
唉,果真如此,就算是大羅神仙華佗再世也救不了想死之人啊!
"慢著。"楚王喊道。
一群太醫唇舌打顫起哆嚏,紛紛護著自己的脖子,拜托老天爺,楚王千萬別現在就要砍人啊!
"去吩咐御膳房,即刻把藥煎好,給端過來!"湯藥喝了沒大助益,可是冷御天不敢想象不喂她喝會有何種結果。
"稟王上!這藥方有牛黃、麝香、水牛角、珍珠、黃連、郁金等多味藥材,需溫火熬炖六個時辰……"一個大夫老實說著。
"稟王上,湯藥馬上端過來,"機靈的御醫趕快插嘴,御膳房里隨時有十大壺不同藥湯溫著,就端一碗補氣強身的上來交差好了。
一群太醫爭先恐後夾尾滾逃,唉,這當口可不能再挑起楚王的脾氣,唉唉,光顧著腦袋比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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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之淚,含在江羽塵喜悅的眼角,因為——
她一直在做夢,很溫馨美麗的夢境讓她想沉睡在里邊,永遠也不願意醒來!
唇邊帶者很甜美的笑,夢囈的話語斷斷續續從她的小口中飄出來,"草原……河堤……柳樹……"
夢里,夏日的草浪款擺,和風在吹,卷起滿天花瓣。
落英繽紛,滿地馨香,每一道風里面的波紋線條,都是煦陽散開來的七彩顏色。
好美的一個人間天堂!
艷陽藍天!萬里無雲,她和主人一人一匹馬迎風奔騰。然後她來到星夜的河邊,芒草叢里熒火點點,卻比不上主人閃爍于眼里的深情光芒。不知為了什麼事,她躲到柳樹上去了,主人二話不說把她抱了下來,啊!靠著他溫熱的胸壑,只想這樣一生一世……
夢境一轉,猙獰恐怖,是絕情是血腥,"不,請別趕我走,主人——"
她柳眉擰蹙,切聲低泣著,"我知道了,殺了晉王,我就解月兌了!"
每次都是心魂俱喪,夢斷武關,她不要啊!她還要再來一次草原、河堤、柳樹啊,但願沉醉好夢里,她怎麼也不要清醒過來哪!
"解月兌?你以為你死了就行了?我呢?我該怎麼辦?拿往後每日的生命來懊悔自責我對你的殘忍嗎?"
冷御天捧住發著高熱,迷糊囈語、冷汗涔涔的小臉蛋,痛苦的低咆著。
自從佔領晉陽後,非必要他幾乎不見文武大臣,他們只會問他未來戰略計畫。嗤,羽塵命危在旦夕,布兵一事先滾到一邊去吧!
將近一旬的日子以來,他幾近瘋狂地將昏迷的人兒貼在心窩里,呼喚著她,盼望著她清醒過來。"羽塵,你願意為我舍命刺殺晉王,難道你就舍得這樣折磨我嗎?"
他的眼窪深陷,是長期無眠的證據。他的心情已經不是麻痹疼痛能形容的了,那種低落已瀕臨絕望邊緣了。
他如今可以完全體會她那一夜的心情,在徹底的絕望里,她想去殺了晉王。若是行刺失敗,她的生命同樣也"解月兌"了。
他摩挲著她手心,感覺到她因為寒冷而抽搐著。她發冷,他跟著心寒,她真的要離開他了嗎?
"羽塵,我發過誓若贏不得天下就絕不要任何一個女人,因為兒女情長只是負累!我不是不知道你愛著我,我只是想等,等時間點對了再來要你!"
結果呢?他敗給了時間,輸給了天意!他的萬里江山,就暫且等著吧!
看著懷中幾乎沒有生命跡象的身子,他真的無法再執著強言"人定勝天"了!
他慘然低呼著,"你醒來,我會像以往,不,比以往更疼寵你,不再一個月只抱你一天而已!我會帶你去看草原、河堤、柳樹……羽塵,只要你別離開我!有一天我還能帶你看盡一切山水風光!"
她痛苦的猛咳,吐出一口淤血,墜落在五里濃霧中的迷離神志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可是胸口很疼,全身都很疼,她嗚嗚著,"痛啊!"
"我知道你很痛苦,羽塵,撐下去。這麼多年的相知相惜,你看到我眼里的雄心萬丈,我知道我深埋心底的感情!我已經不能沒有你了啊!"
以濕毛巾拭去她嘴邊的血跡,他貼住她贏弱顫抖的唇瓣,深深沉沉、纏纏綿綿的憐愛啜吻著。
"羽塵,我在吻你,你知道嗎?不要任何女人的冷御天在吻你,你知道嗎?從來沒有抱過任何女人、吻過任何女人的冷御天正抱著你、吻著你,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