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想問︰「定遠,你在煩什麼?」但是說出口的卻變成,「教我教我,我想和你一起吹笛子。」
不知道習慣還是依戀有他在身邊,他無眠,她也無法獨睡。也不懂關懷他的心情到底什麼時候無聲無息跑進心田來了,她只知現今竟然揮都揮不走了。
龐定遠二話不說,隔天就幫她買了一支清致秀氣的小笛子,很耐心的教導她。她漸漸感覺她抓住了竅門,吸氣要飽,吐氣要順,她終于可以和他一起合奏了。
對啊,就是要跟著他的指導,吸氣、吐氣、再把力道用對時候……
「啊——」童恣凝使進最後一道力氣,長叫一大聲,換來嘹亮的嬰兒哭啼數聲,「哇!哇!哇……」
完成了一件仿佛不可能的任務,她倦極了想休息了。整個生產過程,一如她的懷孕過程,一直有他在身邊。
這份相依相附的情感,已經由藏在她心中的一顆種子,被他源源的付出灌溉成一株小樹苗了。
她被換上了干淨的衣服,屋內的人來來去去,最後只剩龐定遠一人留下來,他將小嬰兒抱來她身邊給她瞧。
他的情結果激動無比,喜悅地說︰「我要替她取名為如彤,她會是高高天際里最耀眼的紅色雲彩。童、彤音同,龐如彤,願她長大像你一樣,成為我最大的驕傲!」
「如彤?真心的想喚她為如彤?希望她像我一樣?」她問得傻里傻氣,好像想要再听一百次他話里頭的贊美!
他不說了,只拿他的唇倏得印上她的,給她一記綿長的熱吻。
飄忽的感情被狂猛的纏吻給抓牢了,她的唇邊浮著笑花,逸著嘆息,原來他沒有嫌惡她的耳疾,她是他最大的驕傲!
他說了,他終于說了!她流淚了,成串成串的眼淚墜落紛紛。
她雖然傲氣比天高,可也有很不爭氣的地方,脾氣發得急去得快,怨恨擺了不久,放不了一輩子,不怨他了,孩子都幫他生了,怎麼還恨得了!
龐如彤,我的孩子,你的姓名融合你父親和我兩個人,我與他注定分不開了。曾有過的疙瘩不重要了,因為,他將她二度娶過門後,真心對待她這一點是假不了的,也毋需她再懷疑了。
他這一吻持續好久,更冀望永遠沒有停止的那一刻,但是,他終于還是要將她放開了。
捧著她羞答答的小臉蛋,他審視又審視,留連再留連,但是時間的滴漏聲從矮櫃上傳來,不留情的催促著。
輕揩去她頰畔殘留的淚水,他逸出口的語音竟然也顫抖哽咽,「你最美最動人的一刻我記得了。眼楮里蘊含著青春,散發出純真的熱情。還有,這一頭美麗的發絲,千萬要愛惜,知道嗎?」
她呢噥著,「當日無心太淺,如今情種深埋,我才能懂該如何綰發。」
「不,凝兒,你不懂的事情才多著。」他低喁。
「唔,就知道取笑我,我才不上當。」她佯嗔。
他用長指想梳開她被汗水淚水浸濕,已然纏繞糾結成團的發絲。他的鼻息里淺迦著無聲的嘆息一道又一道,怕只怕梳解不開他郁凝于胸腔的百結愁繞,怕只怕拋卻不了眷愛她發香的感覺。
她好喜歡貼靠著他那一雙溫熱的手掌,讓他耐心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絲,解開一個又一個的纏結。從令心中曾有郁結,也都被他給梳開了。
逝者已矣,從此只願心心相知惺惺相惜,繼續著婚姻的故事。
靶動的淚水又不听話的漫出眼眶了。
他張唇吞下一顆顆的淚珠,收于胸臆間珍藏。「別哭了,是個小母親了,要堅強些,知道嗎?」
她微頷首,含淚淺笑著,「有你在,人家還是可以偷偷懶的嘛!」
「不,給你的時間到了。」他居然愀然變色,眉山成峰,掙扎之後,逐然抽身離開她身邊。
二度成親後,他一直努力想對抗身上的桎梏,但是局勢變化出人意料的快速,他不得不離開她了。
童恣凝的臉色褪成慘白,胸坎那兒猛然的揪擰,才停了的淚水這會兒滴滴答答落得更凶了,點點滴滴嘗起來都是戚然澀楚味。
她知道了,大事,就是她一直壓抑當作不存在的大事找來了!
她從虛弱的身體里擠出聲音,「難怪你剛剛暗示我一個人堅強些,我居然只顧享受喜悅,忘了細想這不尋常的訊息。你要去哪里?離開多久?到底有什麼大事能讓你走開?」
這麼多問題?龐定遠無言以對。忽爾間,他臉部的線條產生劇烈變化,就以冷酷薄情的臉色來回答她的問題!
童恣凝發誓她從來不認識眼前這個男人。不不,她習慣了七個月的龐定遠怎會是這個模樣呢?
濃眉末端已然剛冷,優雅的唇線已然薄冷,鷹勾鼻已然肅冷,溫情的眼眸只剩冷厲。優雅俊逸的臉龐,過往總帶著浮噪跳月兌,如今容色冰冷沉凝威厲剛悍。
氣氛極度僵凝,童恣凝等著他給一句話,可是他就是緊咬著唇舌。男人哪,該說話的時候偏偏總是不吭聲。
她終于迸出憤怒心傷的低咆,「你是什麼樣的男人,老是給了我希望之後,又馬上將我的心踩得粉碎?為什麼不讓我的美夢停留久一點?我才生了如彤,你就狠心扼殺我的喜悅!生孩子很痛,可是你給我的痛更勝萬倍億倍,那種痛直達心髓,啃食我的腦髓。我只是一個女人,你到底要將我折磨到什麼地步?」
他冷絕的臉龐在眼角那兒崩塌了,閃動著不舍的霧光,「你或許覺得不夠,然而我已經給的太多了。我不想惹女人傷心,但是總讓你流淚。恨我吧,恨我也許你會覺得好過些!」
他更恨自己身不由已,注定只能辜負摯愛妻子這一回了!
她慘然失笑,笑得淒愴無比,「想恨就能恨得出來嗎?可知我花了多少心血氣力才找到愛的感覺?冬天到了,我正在幫你裁制寒衣,讓你穿了暖上心頭,你難道不知道,我……」愛你啊!
「別說了!」他揮搖手臂冷聲制止她。我不值得你愛我,惹你傷心珠淚漣漣,我根本不配擁有你的愛啊!
她哭得心肝俱裂,成堆的眼淚掛滿她小小的下巴,滴滴閃著絕望的淒涼。不讓我說?那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本無意多言,但她的淚水每一滴都灑入他心頭,幾乎要將他淹溺了。心憐不舍她的悲、她的淚,他禁不住啟唇言來——
「說出來的只會是一個又一個蒙混你的謊言,答應過不說一句騙你的話,就讓我保持沉默吧!凝兒,剛剛那一吻,已勝千言萬語了。」
「我不要你吻我,我不要吻別啊——」語噎氣弱閉眼,她幾乎昏厥過去。
他接住她的身子,狂吼著,「我也不要啊!」
她攀住縹緲的知覺,閃著眼睫嗚咽著,「既然記得誓言,既然有心憐我,怎忍心讓我在婚姻的悲劇中輪回?如彤才剛出生,她這麼的幼弱,她很需要你……」
她睜開眼楮,將女兒抱得高高的,展現在他面前。
他倒抽一口氣,斂容斷然斬情根,只有絕情才能踏出這個閨房門。他慨然長嘯,「我給不起你渴望的永世相守!賓滾紅塵,浮啊亂世,身不由已,聚散由天。凝兒,別知道太多,我走了!」
她急忙將如彤放下,伸手想抓住他,卻已慢了一步。揮舞的臂膀讓她失去平衡,跌落床下,虛弱的身體想匍匐前行,卻動彈不了。
不行,不能這樣失去他啊!
對著他快要消失的背影,她慟絕喊啞了嗓子,「有情無夢,你叫我怎勘得過這種日夜煎熬?不,不,我不堅強,我禁不住的,答應我,你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