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天妒英才。
司徙竣于六年前身染惡疾,自此一病不起,至今仍長年臥病于床、命在旦夕,隨時有喪命之虞。
皇上基于愛才、惜才之心,近來有心御賜司徒竣一名沖喜新娘沖喜之。
目前沖喜新娘人選尚未有定論。
「嗯嗯嗯!就這個了。」龍君瑋唇邊勾起一抹深刻的笑意,輕闔上《瑋人錄》,將之歸檔。
※※※
在龍家「七仙女」之中,最看重因時因地做適當裝扮的非「吉祥公主」龍君瑋莫屬。
像這會兒,她是進宮來面見太皇太後,裝扮上便偏向端莊、強調相府千金書卷味的穿戴。
丙不其然,到太皇太後的「養生殿」這一路——宮女太監們皆爭相贊嘆龍君瑋的絕代風華。
在養生殿里品茗的太皇太後,雖有太監通報來者何人,但實際上,她不必太監通報便知道來人是龍君瑋。
道理很簡單︰每當「吉祥公主」龍君瑋進宮時,太監宮女總是爭睹她的風采,遠遠地便傳來鼎沸的交頭接耳聲和此起彼落的贊嘆聲。
若進宮的是「如意公主」龍君璃時,必是鴉雀無聲,甚至龍君璃是什麼時候進宮、什麼時候出宮;都鮮少人知,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
「參見祖女乃女乃。」龍君瑋一進門便落落大方的對太皇太後福了福身。
「好好好,快過來祖女乃女乃身邊坐下,陪祖女乃女乃下棋。」太皇太後一見著氣質出眾的龍君瑋便不住眉開眼笑。
「棋待會兒一定陪祖女乃女乃下,不過在那之前,有件事兒想要祖女乃女乃先答應人家。」龍君瑋眨巴著慧黠的倩眸笑道。
「說吧!」她就知道這丫頭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龍君瑋不疾不徐的宣布︰
「人家想出閣了。」
「耶——!?」太皇太後險些給自個兒的口水噎著。
這丫頭分明對出閣避之唯恐不及,這會兒居然自個兒提起婚姻大事,莫非這是天地異變的前兆?
不,這其中必有蹊蹺!她辜且先听听再盤算不遲。
「你想嫁誰?」
「東陵小王爺司徒竣。」
「司徒竣?那個病入膏盲的小王爺?」敢情這丫頭不知道那個兔崽子「裝病」的事兒?
「嗯!皇上不是想賜個沖喜新娘給那病……小王爺沖沖喜嗎?就讓我嫁給他吧!」龍君瑋表現得十分熱絡。
太皇太後佯怒地板起臉,口氣甚為堅決的反對︰
「好端端的干嘛挑個身染重疾的夫君依附終身?簡直是拿自己的一生幸福開玩笑。不行不行,祖女乃女乃舍不得你這般委屈。」
她得先確定這個鬼靈精究竟知不知道那兔崽子是在「裝病」,好逃避入朝為官這個秘密。
「祖女乃女乃——」
「不許再說了,事關你終身福禍,祖女乃女乃說什麼也不允婚!」太皇太後更為強硬的打斷龍君瑋。
太皇太後比預計還強硬的態度讓龍君瑋急了起來,月兌口道出個中奧妙︰
「就是因為那病號極可能是個短命鬼,人家才挑中他的呀!」
「荒唐!」太皇太後佯作不信,雙耳卻豎得老直,等著好好听個仔細。
她就知道這丫頭鐵定在打什麼如意算盤,果不期然!
「才不荒唐呢!人家可是十分認真,千挑萬選才挑中那病號……那小王爺的。」龍君瑋極為認真的鄭重表示。
太皇太後聞言更加反對︰
「還說不荒唐?既是認真盤算,就更不應挑中朝不保夕的病夫君。」話落,便佯作要旋身回寢宮歇息。
龍君瑋見狀,心頭一急,只好老實的招供︰
「好吧好吧!我說就是了。」說是招供,然,聰明如她,自然不會全盤托出,而是挑揀不會對自己不利的部分說,「祖女乃女乃是知道的,人家學富五車、才氣縱橫,完全不輸外頭那些個男人;只因生為女兒身,所以無法一展抱負,讓世人好生見識我出類拔萃、更勝男人的才華。所以我就想︰假如我嫁給那東陵小王爺為妻,說不定有機會‘妻代夫職’,替長年臥病在床的夫君當家,那麼我就能一展長才了。」
「原來如此……」太皇太後相信的連連點頭。
這的確像是這丫頭會做的事。而且由她這番話听起來,這丫頭似乎並不知道司徒竣實際上是「裝病」
不過,她才不會天真的以為,這丫頭自告奮勇的搶著當司徒竣的沖喜新娘,當真只有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見太皇太後態度軟化,龍君瑋打鐵趁熱的又說︰
「當然,我也知道為了施展抱負而把自個兒嫁給一個命在旦夕的病夫君是極冒險、不智的事;但祖女乃女乃也不能否認,身為女兒身的我,只有這法子才有可能像男人般當家,不是嗎?」為了博取同情,還刻意強裝可憐無奈的嘆氣。
太皇太後也順水推舟的一嘆,不加否認的頷首道︰
「祖女乃女乃明白你的想法了……好吧,這門親事祖女乃女乃可以允了你,但祖女乃女乃有兩個條件。」
「我听著。」龍君瑋見有轉機,喜形于色。
「第一,關于代替病夫君當家一事,你得自己設法,皇上和祖女乃女乃都不會幫稱你,更不會替你向東陵王說情,畢竟這是違反常倫的大事。」
「這道理我懂,我會自己設法爭取,不會讓皇上和祖女乃女乃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龍君瑋本來就無意借助外力,她要靠自己去爭取,如此才能彰顯她過人的能力,也才不會落人口實。
有骨氣哪!丫頭。太皇太後深知她的心思,暗地里大為贊嘆。
「這第二點呢,就是萬一那東陵小王爺活不過一年就病筆,那你就得再嫁,不得有議。」
「耶——!?」龍君瑋錯愕的驚呼。
太皇太後不容反對的說︰
「祖女乃女乃這麼做全是為了你的終身幸福設想,你若不肯答應,那這門親事兒就算了。」
「我當然不是不肯,我是……」龍君瑋心里急得跳腳,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可……萬一那病號命中注定是個短命鬼,那……」
「就是因為那東陵小王爺很可能英年早逝,皇上才要替他娶個沖喜新娘,看看能不能救得了他呀!」眼見龍君瑋急如熱鍋螞蟻,太皇太後樂在心頭,不動聲色的偷偷欣賞她的焦急。
「這——」太皇太後說的是理所當然的事,龍君瑋一時無言以對。
失算哪!她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祖女乃女乃會來這一著!
太皇太後見她不語,故意又佯作動搖的說︰
「祖女乃女乃覺得還是算了吧!若你只是為著想當家之故,才自願當沖喜新娘的話,不如祖女乃女乃替你安排另一門親事,找個開明一點的男人,你一樣有機會可以在一旁協助夫君當家……」
「不了,我覺得還是那病號……東陵小王爺最可能讓我有此機會一展才華。」龍君瑋連忙拒絕太皇太後的提議。
「代夫當家」不過是她挑中那病號的理由之一,但並非最主要的一點。她真正想要的是「寡婦」這名號。
只有寡婦的身分才能確保她「長遠的幸福」,讓她逍遙自在,不再為逼婚所苦的過一生;所以一定要挑個病號才行,尤其是那種隨時都可能躺進棺材的最好。
「那你是答應祖女乃女乃提的第二個條件了?」
龍君瑋聰明的不正面回答,反過來問道︰
「祖女乃女乃的意思是︰只要那東陵小王爺和我成親後能活過一年才死,祖女乃女乃就不會要我再嫁了是吧?」
「沒錯。若東陵小王爺和你成親後能活過一年,那就表示沖喜成功!東陵小王爺完全康復便指日可待,如此你的終生幸福便能無虞,祖女乃女乃自然沒道理要你再嫁。」太皇太後不著痕跡的誘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