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因為你也救過我啊。」她神色自若的說道,卻故意隱瞞心中那更為重要的理由--
她救他,當然是因為擔心他,是因為她喜歡他。
這半年來,她從來不曾忘卻過他,甚全連夢里都是他的身影,再見面時她多開心,慶幸這失而復得的緣分,她還暗中提醒自己要溫柔些,別再那麼潑辣,誰曉得他卻故意裝作不認得她,凝視著她的眼神祇有冷漠。
他不想見她,也許還討仄她,所以她怎麼敢誠實說她喜歡他?
她不能再讓他更討仄她了。只能以報恩作為藉門,免得他又誤會她纏著他。
只是,即使她如此小心翼翼的隱藏情感,卻還是沒能瞞過灰明銳利的眼。
相遇以來,她從來沒有一次騙得了他,尤其在他的注視下,她美麗的小臉逐漸染上一層薄紅,那捧著藥碗的雙手還因為羞怯微微顫抖。
心弦重震,一瞬間,他幾乎要伸手觸踫她,擷取她更多的情意,誘發她更多的羞怯,可下一刻,他卻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更加用力的握緊拳頭。
「我不能留在這兒。」他別開視線,強迫自己忽視她的真心,說完。又試圖起身,不料這過大的動作卻牽扯到他衣裳底下的傷口,甚至讓他再次暈眩,他愛緊眉頭,強逼自己漠視自身的不適。硬是舉步前進。
眼看他不顧自身傷勢固執的想要離開,她擔心得臉色都發白了,連忙又擱下藥碗,沖到他面前。
她張開雙臂,咬緊下唇,露出比他還固執的表情。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想去哪里?」
「我不能留在這兒。」他老話一句,沒說出口的,是他刻意藏起來的擔憂。
為了除掉他,闇玄門不會停止搜索,一旦他們找到這兒,只會連累她和這兒的所有人。
他可以出事,卻絕對無法忍受她出事。
為了不讓她卷入危險,當初他才會故意揮開她的小手,漠視她的呼喊,舉步離去,倘若她因他受到傷害,那他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我說可以。」她瞪著他。
「我要走,沒人攔得住我。」
「好,如果你真的要走,那就出手將我打暈。」她動氣了,索性開口威脅。
他沉默的看看她,沒將她的話听入耳里,腳下方向一轉,竟打算舉步越過她。
「小毛、小娟、大器。」她忽然大喊。就像是背後長了眼楮,清楚點出躲在門縫外偷窺的孩童們。「去廚房拿根面桿過來。」她大聲命令。
孩童們千笑兩聲,不好意思的推開門,好奇的問︰「拿面桿做什麼?」
「如果他不听話,硬是要走,就拿面桿打昏他!」她認真宣布。
孩童們卻困惑極了。
「可你不是說,要他打暈你嗎?」怎麼「受害者」那麼快就換人了?
「嗦!」
「喔,好啦。」孩童們向來對蘇柔柔的話唯命是從,雖然覺得對個傷患施暴太過沒良心,卻不敢再廢話,乖乖的奉•命行事去,離去之前。還不忘回頭同情的瞥了灰明一眼。
「你……」被同情的灰明不禁停下腳步,皺起眉頭。
她轉身,抬高下巴,一副說到做到的模樣。
「你給我乖乖躺下來養傷,要走,等你打得過我再說。」說完,她硬是拽著他沒受傷的手臂,將他拖向床邊。
為了預防他掙扎,她還特意左右開弓。用雙手緊緊圈繞住他沒受傷的手臂,壓根兒沒發現自個兒的胸脯也貼到了他的手臂上,更沒發現他全身僵硬。
他一路任她拖著。並非不想掙扎,而是不敢掙扎,就怕一個輕舉妄動,會更加感受到她的渾圓柔軟。她柔若無骨的身軀遠比身上的刀傷還要令他難忍。
迸銅色的耳郭,暗中添了抹可疑的紅,他被她拖到床邊並被逼著坐下。
「這兒是我家,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說什麼,你就得做什麼!」她雙手叉腰,凶悍得像個山寨頭子,可下一瞬間,她卻驀地一僵,仿佛意識到自己潑辣,不禁連忙端起湯藥,遮掩這份失態。「所、所以,你快喝藥。」她連忙軟下語調。
看出她的後悔與懊惱,他勾起嘴角,差點就要笑出聲。每次和她在一塊兒,她總能捉住他所有的心神,讓他動搖失常,卻又無法自拔的喜悅。
他知道她是認真的,倘若他堅持要走。她真的會出手,而以他目前的狀況,也許真的打不過她,就算打得過,他也下不了手。
接過藥碗,他一口氣將所有湯藥飲盡,沒有絲毫懷疑湯藥的成分。
「總之,你至少得先將傷養好。」幾乎是他勾起嘴角的同時,她的小臉也轟的一聲,燒得一片灼紅。
她從來沒看過他笑,更從來不曾如此羞窘,他一定是在取笑她潑辣,老天,她真想挖個地洞將自己藏起來。
接過涓滴不剩的藥碗後,她幾乎是逃命似的逃出門外,卻又在掩門之前,鼓起勇氣將頭探了進來。
「我去趟廚房幫你端碗粥來,大雜院里都是人,你逃不掉的。」
第8章(1)
興許是藥性的關系,喝完熱粥後,灰明很快又睡看了,直到深夜,屋外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風雪吹落,發出一聲輕響,他才警覺驚醒。
黑眸睜開的瞬間,他也敏銳的察覺到床邊有人,于是性快坐起身,迅雷不及掩耳地劈出大掌,卻在千鈞一發間看清那人的相貌。
柔柔?!
瞰眸驟縮,蓄滿力勁的大掌緊急停下。
她怎麼會在這兒?難道她一直留在這兒照顧他?
他不自覺屏住呼吸,看著黑暗中那美麗的睡顏,心頭驀地一暖。可想起自己差點出手傷了她,那股暖意陡地轉變成驚懼,沒有任何猶豫,他眾刻伸出雙手,打算將她抱到床上,不料卻忽然觸踫到一抹冰冷。
懊死,她的手怎麼這麼冰?
黑眸一顫,他這才注意她身上只披了件貂毛斗篷,箱個人就坐在床邊的木踏板上,側身趴在床沿,其中一只小手還緊緊揪著他的衣角,仿佛連睡夢中也擔心他會離去。
外頭大雪紛長,即使是門窗緊閉,室內也冷得讓人哆嗦,她卻為了看顧他,如此委屈自己?
心驀地一疼,他忍著身上的刀傷,以最快的速度將她抱到床上,替她月兌下腳上的厚靴,將暖被嚴密的蓋在她身上,不留任何縫隙,接著才緩緩下床,將整張大床讓給她。
他站在床邊,目不轉楮凝視著她恬美的睡顏,不明白她怎能如此鍥而不舍,為了他,總是不顧自身危險,硬是多次出手相助。
他愈是拉開距離,她就愈往他的心底走得更深,讓他想忘也忘不了。
他愈是想安離開她,命運便會安排他們再次見面,讓他想走也走不了。
如此反反覆覆,羈絆牽掛,要他怎麼舍得再次推開她?
布滿刀繭的掌,充滿憐愛的、無法控制的撫上她的臉龐,撫上他渴望許久的美麗容顏,那遠比想像中還要柔女敕的白皙肌膚,瞬間觸動他男望,讓他的渴望變得更加巨大。
他不放過任何一寸柔女敕,沿著她的五官,細細描繪她美麗的輪廓,腦里浮現的不是擁有相同相貌的小姐,而是兩人相遇以來的點點滴滴。
她的喜怒哀樂、她的潑辣嬌悍、她的精明狡繪,好的她,不好的她,全是那般吸引著他。
他曾用盡一切留住小姐,可最終小姐還是選擇離他而去;而不管他如何冷模拒絕,她仍然重情重又。甚至在危難之際,毫不猶豫的伸手助他--
她與小姐不同。
他對她的感情,與對小姐的感情也不同。
他從來不曾如此在乎一個女人,在乎得,就算為了她粉身碎骨也甘願,而她也早已用行動表露出對他的情意,他怎能還以為是自己自作多情?又怎會擔心是自己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