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無城府的一番話,令他被絲巾包裹住的傷口,突然莫名的燙熱起來。
奧——!天際傳來的鳥叫聲,打斷了他們。
「老鷹,是老鷹,藍色的老鷹,好漂亮啊-」莫心荷歡欣鼓舞的又叫又跳。
那只藍鷹好象听到她的叫聲似的,加速朝他們所在的地方俯沖而下。
「別動,鷹王不會攻擊妳。」夏侯鷹怕她又嚇到,先發制人的說。他高舉左臂,對那只藍鷹下達命令︰「下來,鷹王!」他示意牠停在他的左腕上。
只見鷹王乖巧的順從,直飛向他的左臂,可惜失速飛過了頭,沒能停上他的左腕,反而降落在莫心荷的右肩上。
面對面的兩人不禁有點尷尬。
莫心荷搶先輕笑著打圓場,「牠叫鷹王嗎?我敢說牠一定是公的,所以喜歡漂亮的女生,鷹王你自己說對不對?」她不忘小捧自己一番。
夏侯鷹卻不領情,氣勢駭人的對鷹王下達第二道命令︰「過來,鷹王,不準失禮!」
鷹王聞言立刻照辦,飛回他的左腕上。
「站好,別像只病鳥!」見牠站姿不像平常那樣威武英勇,他又嚷道。
「哎呀!牠的右腳受傷了,難怪站不穩。」莫心荷眼楮睜得又圓又大。
「受傷也得站穩,否則怎麼當百鳥之王!」夏侯鷹不為所動的堅持己見。
義父和紅門都是這麼訓誡他的!
義父說,必須能忍受各種試煉,才能變得堅強無所懼,如此才能早日替死去的雙親報仇雪恨。
紅門的門主養成教育則訓誡他,身為紅門的最高領導人,無論受了多嚴重的傷,或身處多麼艱難困呃的險境,都得武裝自己,高高在上,絕對不能輕易在人前示弱,死也不行!
他自小所受的就是這樣的教育,所以他也用同樣的標準去訓練鷹王、要求鷹王照做!
莫心荷可火了,冷不防的搶過他左腕上的鷹王,好溫柔的捧在自己的手心中,老實不客氣的發出不平之鳴,「你少不講理了,鷹王已經受傷了,你不但不關心牠,還對牠這麼嚴厲,真是鐵石心腸!」
「訓話」完畢,她不再搭理他,兀自坐在草地上。好輕好柔的將鷹王放在自己的兩腿上,疼惜的呵護,「乖,別動,稍微忍耐一下,我馬上幫你包扎傷口。」
莫心荷靈巧的解下左邊辮子上的絲巾,再一次展開護理工作。
夏侯鷹不動聲色的佇立在一旁,靜靜的凝視著眼前的畫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的目光就是無法自她身上移開,心中那股異樣的波動愈加澎湃洶涌。
他可是令人間風喪膽、高高在上的紅門門主,從來沒人敢在他面前大聲說話,甚至連吸氣都不敢過重。而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竟然敢膽大包天的對他大吼大叫,還指責他的不是,這事若發生在紅門里,她早就被森嚴的門規處以極刑——死刑,就算不治死罪,也逃不了生不如死的殘酷刑罰。
但最令他不解的是,他居然沒有動怒,反而有點感動,而且還有一些羨慕被她那麼細心呵寵的鷹王。
莫心荷專心一意的替鷹王扎妥傷處,輕撫了牠好一會兒,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站起來,重新面對他,「把手伸出來,兩手!」
夏侯鷹很意外自己居然會听令行事,真的伸出雙手。
莫心荷因他的合作,態度軟化了許多,友善的將鷹王交回他手上,「輕一點,像我那樣抱牠,別又強迫牠站立。」她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眼中倒是不再有責備的味道。「我明白你的心態,就好比父親望子成龍一樣,因為期許很深,所以難免嚴厲一些,尤其像老鷹這樣聰明的靈禽,教養和訓練是很重要的。」她了解的說著,「但是你的孩子現在受傷了,你應該適時卸下嚴父的角色,扮演一下慈父才對,你應該知道,愈聰明的寵物愈敏感。我自己也養了一只老鷹,所以我知道鷹王此時需要的是你的關愛和呵護,而不是不通人情的嚴苛要求,這就好比我們人一樣,在受傷時,總是倍感無助,需要的是關愛的援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夏侯鷹並沒有任何反應,依然是一張沒有表情的冰臉。
他完全不明白她所說的道理,因為自他懂事以來,從來沒有人教過他這些,義父沒教他,紅門也沒教他,他真的不懂!
只是,他雖然不明白她的話,卻莫名的感動,而且很喜歡她說的那番話——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
莫心荷被他炯炯的目光逼視得有點心慌意亂,連忙逃避他的凝視,欠身給鷹王一個甜笑,「你要好好養傷哦!下次有機會再見的話,我再把我的綠兒介紹給你,讓你們做個朋友,綠兒是女的唷!斑不高興?」
盡避她已經盡量強迫自己不去在意他的存在,但是卻依舊能強烈的感受到他投射在她身上的灼熱視線。憑良心說,她並不討厭他的凝視,只是對心髒不太好就是了!
夏侯鷹壓根就沒注意到她的窘迫,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原來她也有養鷹,難怪會對老鷹的習性如此了解。不過他還是感到納悶而意外;鷹王平常除了他,是不會隨便和人親近的,更不會听從他人的命令行事,這會兒怎麼會對初次見面的她如此友善親昵?
沉浸在一連串的意外和不解所交織而成的思網中的他,又忘了最重要的一件大事!這個黃毛丫頭又無端的訓了他一番呢!
此時,他懷中原本溫馴如綿羊的鷹王,突然換上犀利的戒備,這往往意味著有人接近了!
夏侯鷹這才從不該有的完全無防備狀態中回復慣有的冷漠。
時間到了!
瞧!玄日和絳月已經從暗處出現,準備迎接他。
夏侯鷹全身肌肉緊繃了一秒,接著便丟下她,轉身不再回顧的絕塵而去。
莫心荷這次不再多加攔阻,只是站在原地高聲叮嚀︰「你們兩個,回去後都要記得敷藥哦!記住,千萬別忘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或者眼楮花了錯看,她覺得他在她說完那番叮嚀時,確確實實的停格了剎那,才又迅速的疾行遠去。
望著地的身影,隨著黑色氣派的車身漸行漸遠,消失在山路的彼端,莫心荷不禁有種難以言口喻的強烈失落感和沒來由的心痛。
他是誰?好一雙寂寞的眼楮,似乎在訴說著他不屬于這個世界般!想奢想著,心痛的感覺又加深了一層。
他們會再見面嗎?不會吧!她甚至連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只是萍水相逢,彼此都是對方生命中匆匆的過客罷了!
然而,她卻期待著再一次的相見,雖然知道機會是微乎其微。
下一次,她會記得問他名字的。
「心荷!」遠處傳來數聲興奮高亢的叫喚,「我們摘了好多野藍莓回來,妳快點過來看看!」
是她那群好同伴回來和她會合了,莫心荷感染了他們的好心情,頓時開朗許多。
「知道了,就來啦!」
莫心荷迅速的穿好那一只掉了的鞋,宛若彩蝶輕舞的飛向快樂的同伴們。
※※※
當座車沈穩的向前奔馳時,夏侯鷹在心中告訴自己,他絕對不是因為那個膽大妄為的黃毛丫頭之故,才把鷹王放在自己的雙腿上躺著,而未像以往一樣強迫牠站立。他是出于自己意願,自己對鷹王的關心。
必心?他心頭一陣輕顫。
這不正是他想要、渴望卻始終得不到的東西嗎?而鷹王卻輕易地從那個黃毛丫頭身上得到了。夏侯鷹突然有點羨慕躺在他腿上歇息的鷹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