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初家寧心碎的低喊在嘴里,像在祈求又像在立咒。在她的記憶中,丁盼荷總是為情所困、?愛所苦,經常以淚洗面的痛苦不已。
所以,她從小就告訴自己,將來長大,絕對不要輕易動情,不要?情所困,除非她想步上丁盼荷的後塵。
漸漸長大之後,眼見周遭的友人同伴,愈來愈多甘心囚鎖于情繭中、情願受困的人,她對愛情便更避如蛇蠍。
她實在不懂,愛情這種東西一旦認真的陷下去後,為何總是淚水多于歡笑,為什麼世間男男女女多的是想不開,爭先恐後的往愛情陷阱里跳,就算被情火燒得體無完膚,依然無怨無悔的情痴?
而今,她墜入情網,親身嘗到了愛逾生命的愛情,終于刻骨銘心的知道,總是淚水多于歡笑的愛情,為什麼會如此吸引人,令世間男女執迷不悔!
「敘鈜……不要丟下我……敘鈜……」初家寧和著泛濫成災的淚水,一次又一次的乞求上蒼垂憐。
只是,那泣血般的乞求,並沒有得到上蒼的垂憐,耳後依然不停的傳來武敘鈜生不如死的漫天悲鳴和亂石崩雲的撞擊聲,而且一次比一次劇烈瘋狂,震得初家寧五髒六腑全都粉碎成灰燼了……???
漫長而令人柔腸寸斷的夜,終于揮別了大地,曙光緊接著躍上東方的天際,綻放它萬丈熱情的光輝,接收黑夜移交給它的天地萬物。
竟夜未眠,以淚洗面的初家寧,依然動也不動的蜷縮在洞口。
她的心早已飛進洞里去探訪她的至愛,而她的雙腳,在武敘鈜尚未喚她之前,卻遲疑不敢擅作主張的移動。
她只能□徨無助的等待、倉惶失措的等待。
「家寧……」
終于,她的等待得到了期望中的響應。
只見她聞聲毫不猶疑的昂首?眼,盛滿恐懼的目光立即迎上武敘鈜慘白疲累的倦容。
「沒事了,很抱歉,昨夜讓你受驚了。」盡避他蒼白的臉上,有著揮不去的創傷和疲累,然而,他卻極力維持她所熟悉的溫柔展開雙臂迎接她。
初家寧像只在歷經百轉千折後,終于尋獲棲身之所的迷途羔羊般,梨花帶雨的撲進他為她展開的雙臂。
「敘鈜……敘鈜……哇──」他熟悉溫暖的懷抱,讓她緊繃了一夜的神經和感情獲得釋放舒解,洪水般的熱淚便乘機放肆奔竄。
她那令人心酸的淒厲哭聲,哭得武敘鈜心口淌血、錐痛不已。「傻孩子,別哭了,沒事了,沒事了!」
武敘鈜極盡溫柔之能事的呵寵著她,初家寧卻在瞥見他滿身傷痕瘀紫,以及斑斑血痕後,心疼得更加淚如雨下──「還說沒事──那你滿身的傷痕又是什麼……你告訴我啊……」那遍及全身、怵目驚心的大大小小傷處,攪得初家寧頭暈目眩。一下子是沁著斑斑血?的瘀紫、一下子是千瘡百孔的抓痕、一下子是皮開肉綻的鮮紅、一下子是無情的鐵鏈煉痕。
連性感迷人的唇瓣,都逃不過劫難,瘀紫、血?、齒痕樣樣俱備。
武敘鈜無言以對,只能一次又一次,像在催眠似的哄著她︰「放心──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初家寧信他的鬼話才真是見鬼。她可沒忘記,昨夜就寢前,他曾經義正辭嚴的表明過︰「這一個星期都不和她同枕共眠」的事實。
依此判斷,是不是意味著,像昨夜那般恐怖駭人的驚懼,會持續七個夜晚!?不!那太可怕了,老天爺怎能這麼殘忍,這麼絕情!?
她不想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但是腦海中的無端恐懼卻膽大妄?的愈擴愈大,幾乎要將她的腦袋瓜炸開,她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如泣如訴的哀求︰「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把所有的真相告訴我,好不好,敘鈜……你告訴我……」
「我餓了,我們先吃早餐好嗎?」武敘鈜像沒听到她的懇求一樣,略過她的話,兀自說道。
他的話提醒了初家寧,她不再執拗,連聲哽咽︰「對,對,我們先梳洗一番,然後我幫你包扎傷口,其它的等用過早餐,你睡足了再來談。」
體貼之心洋溢于言表,听得武敘鈜深受感動,內心那股濃厚的歉咎也隨之增加。
一切如初家寧所願的,先是梳洗、包扎傷處、共進早餐,接著便是歇息。
只是,在進行中,初家寧已經發覺武敘鈜並無意告訴她真相。意料中事,她並沒有過分驚訝或憤怒,他愈是守口如瓶,愈代表這是個難以為齒的重大秘密。所以,她不迫他,她會以耐心換取他的坦誠相待。
眼前只有一件事是她絕不妥協的,「答應我,從今夜開始,依然在這里陪我共眠,我發誓絕不靠近你,只求你和我共枕一室,昨夜又下起了大雷雨,我一個人好怕好怕,萬一今夜又下起浩瀚雷雨,我實在好怕……」
說著說著,晶瑩的淚珠便串串滾落,她還刻意加重啜泣的聲音。
她太了解該如何說服這個外剛內柔的男人了,他怕她的眼淚,他心疼她的無依,所以她就徹底利用,來達到她的目的。
不知道的武敘鈜在理智與感情連番激戰後,終究還是向她的眼淚和無助的恐慌投降了。
「我不走,但是你必須答應我,絕對不能靠近我和月光湖畔。」言下之意就是他睡月光湖畔,她睡石床。
眼見目的達成,初家寧小心翼翼的隱藏滿心的笑意,直直點頭應允。「一言?定。」
接著,兩個都太過疲累的人,便依照剛出爐的協議,各據一方,很快的雙雙入眠。昨夜的折騰,真是太驚人了。???初家寧再度蘇醒時,已是月光草在洞外銀月輕撫下,瑩瑩閃熠時分。
她醒來的第一個動作是搜尋月光湖畔,確定武敘鈜是否如約定般留在她身旁;很快地,她如鷹覓食的犀利視線,如願以償的在月光湖畔覓著了令她安心的答案。
武敘鈜果然信守重諾沒有毀約背信。只是在她尚未蘇醒前,他已經悄然的用昨夜的鐵鏈捆綁住自己的全身,而且,他始終以背部對著石床上的她。
從他那劇烈顫抖和痙攣的情況判斷,初家寧知道他那駭人的癥狀又開始蝕他的全身了。
初家寧倒抽一口氣,發涼的背脊緊貼在冰冷的壁面,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雙眸卻瞬也不瞬,勇敢直視著湖畔的心上人,準備涓滴不漏的收藏今夜所發生的點點滴滴。
她告訴自己絕對不能逃避、不能害怕更不能狂叫嘶喊或哭出聲音來。這是她自己爭來的,就一定要勇敢的做到,否則只會徒增武敘鈜的痛苦。
既然她幫不上他的忙,亦無法替他承受那份徹骨徹心的折磨,那麼,至少她必須有陪他共度絕境的勇氣和意志!
「絕對不準靠近我──听到沒──」
武敘鈜像昨夜一樣,對她發出嚴重警告之後,便陷入無邊無盡的煉獄,開始竟夜的夢魘。
可能的話,武敘鈜並不想讓初家寧目睹他發作的可怕模樣。昨夜在那個烏漆抹黑的洞穴還好,今夜卻是在月光草晶瑩閃熠的月光湖畔,初家寧絕對可以將他發作的慘狀和狼狽模樣一覽無遺的盡收眼底。
這絕非他所願意,奈何,他又狠不下心將她一個人丟棄在雷雨交加的驚悸之中,而此刻,洞外確實下著傾盆大雨。
既然是自己割舍不下,就只好委屈自己,強迫自己在發作的過程中,盡可能不要發出悲鳴,也不要有瘋狂的舉動──雖然這一切都非他一己之力所能控制。然而,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盡力而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