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離開了反影開始,丹菱的心就像一點一滴地被掏空了一樣。
她越來越覺得她記憶中的桃花源、她在那兒生活的點滴,竟比這她生活了十幾二十年的環境要來得真實的多!
她越來越懷疑自己堅持要回來,是否只為了想測試自已對反影的依戀有多重?
也不時的想起,燦星曾對她說過的話︰「……你還真是幸運耶,竟然能在無意間踫到這麼珍貴的男人!」
是的,她想他!
所以越是接觸親近的家人,越是回復所謂正常的生活,她就越覺得再也無法忍受這一切!
丹菱對自己的變化一點也不吃驚,仿佛就像早已預料到,甚至還有著印證後的竊喜——尤其是在看到給她的那個裝著影花解毒劑的小陶瓶時,她更是每每會心一笑!
終於,她在一個安靜的下午,帶著自已準備好的決心,前往父親在碧寒紫煙館的書齋。
「爹,女兒有事要求您諒解,」丹菱在得到父親允諾進入書齋後,以著讓靳皓節訝異的堅決口吻,直接地說出了要求。「求爹能讓女兒離開這里,因為我愛上了一個殺手……」
*****
「他最近每天晚上都在影花園過夜,」燦星若有所思地望著吃了晚飯便躍往影花園的反影的背影。「他不會有事吧!」
「沒事的,」也和燦星並肩眺望。「他只是在賭一件事,賭一件他自己心里其實很沒把握的事。」
「你是說大嫂?」燦星問向。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其實這兩人早已深愛上對方——包括了翔在內,所以他才有一些不合常理的舉動出現,」自丹菱離開之後,第一次笑了,笑得有點能將一切世事看得清明透澈的感覺。「只不過那兩個人都有點心結要解決,有點只能自己想通的心結……其實兩人這樣的分開也好,對他們的事情是有幫助的。」
「你能看穿老大的心思?」燦星知道一向了解反影,但不知有深入到這樣的地步。
「雖不中亦不遠矣,」的笑容逐漸變淡。「這個其實很單純的家伙,旁人以為他的外表是裝出來的堅強,卻無法明白他其實就像一本攤開的書,表里如一。」
「那是為什麼?」燦星跟了反影這麼多年,多少也能明白的意思;反影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最成功的不是建立了「光」,而是能徹底的跳月兌了宿命的桎梏,成為一個真正快樂的人——即使這樣劇烈的轉變是沒什麼人會相信的,但他仍是做到了。「為什麼他要答應讓大嫂回去?」
「反影不是一個什麼女人都有勇氣跟隨的男人,」難得對燦星平易近人的向他解釋。「反影自己也明白這點——丹菱的確是不可多得、百里挑一的女人……但反影的個性你也清楚;與其要他用一生來冒那『萬一』的險,他寧願用一時的痛苦來孤注一擲。」
「我懂了,」燦星恍然大悟。「他是要讓大嫂有選擇的權利,自己想清楚是否留下來,而不是被逼迫的……所以他才這麼作!」
「能讓他動心的女人不多呢,」又泛起了笑容。「我可一點也不擔心他們倆……再說,我也已助他一臂之力了!」
「助他一臂之力?」燦星本來明白的腦袋又讓給弄混了。「什麼意思?」
「到時你就會知道了!」說完便轉身離去,留下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燦星一個人愣站在原地。
*****
隆冬,越向北行,寒意越甚。
尤其是進入山區,這樣的感覺更是明顯;四周荒涼的蕭索,讓習居於這兒的飛禽走獸也都紛紛走避,不是冬眠,便是一早南徙。
不多時,竟飄起了雪來。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地點,竟然出現了一行既不像官差,也不像商旅的人,以穿著而言,倒像是游客。
奇怪的不只這一點;一行人,其中四個是轎夫,抬著一頂軟轎,顯然是有身分的人坐於其中。餘下的一人則全身雪白,衣著相當考究,身形飄逸得就似天上雪。
這人便是白紀羽;他一路上都領著轎子,但越深入山月復,便越月兌離大路,反向林中小路深入。
傍晚,這一行人走到了一座廢棄的莊院前,白紀羽便喝令停止前進,讓轎中的人出來確認目標。
走出的,是一個娉婷窈窕的淡紅身影靳丹菱。
丹菱向白紀羽點點頭後,白紀羽便給四位轎夫打了賞,令他們回去,自己則隨著丹菱走進莊院。
「我到現在還是不相信你竟能有這樣的勇氣,」白紀羽在丹菱的身後開了口。「即使我早就知道你是個絕對表里不一的女子。」
「真的嗎?不過也對,我其實也不相信自己竟真這樣作了!」丹菱回頭對白紀羽嫣然一笑,麗顏霎時像正盛的千嬌百媚。
「你作了件如此驚世駭俗的事後,氣色竟然比從前還好,比從前更明照人,」白紀羽嘆了口氣。「那個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簡單,能讓你變成這樣的一個奇女子!」
「你顛果為因了,」丹菱又笑;自她下了這個決定後,每個知道的人反應都和白紀羽一樣呢!「我本來就是個奇特、不如外表『正常』的人,所以才會愛上他那樣的人啊!」
「是嗎?」白紀羽攤攤手,表示還是不懂;其實也不是不懂,只是他這陣子心里一直有事,所以不比平日的機靈了。
「其實你也變了,不是嗎?」丹菱溫柔地說著。「在想翠兒吧?」
「……你怎麼會知道?」被說破了心事的白紀羽顯得狼狽。「你自己的麻煩已經不小了,怎麼還有空注意我?」
「麻煩?不會呀,我不覺得是麻煩,」丹菱看著白紀羽,就像是在看著從前的自己般覺得有趣。「我只是看事情的角度越來越單純而已,所以能發現很多自尋煩惱的人看不到的問題!」
「自尋煩惱?」白紀羽听了丹菱的話,明顯一震。
「是啊!」丹菱面對白紀羽的迷惘,只是語意不明地吐出了兩個字。「對了,天色不早了,你送我到這兒就可以了;剩下來的路對不起,我不方便讓你知道,所以不管你被交代了什麼樣的任務,都希望你不要跟蹤我!」
「只有這一點沒變,」白紀羽有著被搶白的郁悶。這下好了,他回去少不了又是一頓排頭!怎麼這些靳家的小姐專愛找他的麻煩嘛!「仍然是個聰明到過分的女人!」
「多謝夸獎!」丹菱笑著走過了白紀羽的身邊,朝莊院外慢慢行去。「有機會的話,我會介紹你們認識的……照你的說法,是非常有趣的事喔!」
「那個間接把我害成這樣的男人嗎?不必了!」白紀羽不悅地說著。「總之,你自己保重……對了,差點忘了一件一直想問你的事︰你身上那種特殊曼妙的香味是什麼?」
「這種香味嗎?」已走到莊院門口的丹菱,伸出了柔女敕縴白的手腕,側著頭將鼻尖湊過去。「這是我的定情之物!」
「定情物?」白紀羽听了這樣的答案,只有傻眼的分;怎麼定情物也可以是一種不具體的味道嗎?
「也將會是我的名字呢!」丹菱在丟下了這句更讓白紀羽模不著頭腦的話後,便在紛雪中漸隱了身形。
而白紀羽望著丹菱那雖然看上去縴弱、但周身卻透著堅決的背影,逐漸消逝在一片雪白中,一時間心竟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似地、有著莫名滿溢的感動。
終曲
丹菱在熟悉的小山泉前,吞下了給她的解毒劑後,便循著當初的原路,輕易地潛進影花園。
回到了這改變她一生的花園,見到了記憶中燦美的影花群,丹菱的心中滿是說不出的感受;但漸暗的天色和持續下雪的天況,不容她再在戶外多作憑念——丹菱發現了園中的最右角落有著反影提過的小木屋,便舉步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