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了半晌,葛金池先開口說道︰「靳公子,我想趕了這麼些路後,您也渴了……而遠處似乎傳來水聲,不如我去取水過來……」
「那就麻煩你了!」年輕人微笑頷首。
「是,那麼請您稍後,我去去就來!」
說罷,葛金池忙不迭地離開了尷尬的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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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葛金池走遠,年輕人像是再也忍不住困倦的倚樹假寐起來。
雜念在腦中群起亂舞;他試圖平息一切,卻發現顧此失彼……最後,像是所有的事情都糾結在一塊兒,踫撞出混亂,發出的噪音惹得他頭疼欲裂。
突然,他睜開了眼楮——
不對,這些擾人的聲音並非是自己的夢境!年輕人驚慌地想著。這些由遠而近的聲音,分明是兵刃相交所發出的擊響……
「怎麼辦?該不會是遇上了土匪吧?」在涼颼的天候中,年輕人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天啊,恰好連一名武師都不在時才發生這種事……」
但也不能大剌剌地就呆站於此啊!年輕人強自鎮定心神,四下張望,情急之下躲入了剛才倚靠的大拭瘁面,密實的矮樹叢里。
稍稍調好了蹲低的姿勢,年輕人便大氣也不敢稍喘的定在樹叢中,屏息靜待情況轉變,心中暗祈著打水的葛金池盡快返回。
但天不從人願,年輕人還沒盼回葛金池,那些打斗聲的始作俑者,就已經來到他所藏身樹叢的空地前了。
「你……你不要逼人太甚了,」年輕人嚇得縮成一團,只听得一個粗嘎的男聲說道︰「不過是個女敕娃子,毛都沒長齊呢……『光』看來也沒什麼了不起!」
「喔?是這樣嗎?」一記年輕的男聲透著笑意的話語,低沈優雅。「那你怎麼被我追到喘得像條沒水喝的老狗?」
「你……」粗嘎的男聲明顯地被激怒了。「欺人太甚!你別忘了,我可也是嶺南第一名門八卦無雙劍派的掌門人!」
「我——知——道,不必再提醒我,」迷人的男聲故意拖長著尾音,擺明沒把什麼掌門人的頭餃放在眼里。「不過既然你這麼好心的提醒我,我也不好不禮尚往來……」
「什麼?」粗嘎的男聲撐出嚇人的氣勢,大吼一聲。
「為表對閣分的尊敬,我回饋綁下兩件事︰就因為你是什麼八卦掌門,我才會這麼有耐心地陪你玩了半個時辰的捉迷藏!也因為你是那個什麼勞什子的無雙大婬蟲,我才必須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放著好好的午覺不睡,大老遠的跑來做掉你,懂嗎?」
迷人的男聲說完,還打了個長長的呵欠,表明自己的辛苦!
一听到此,本來害怕至極、躲在樹叢中的年輕人要費好大的努力,才能壓下大笑的沖動——這人損人的功力,怕是比起白紀羽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想到這,年輕人的心情一輕松,便好奇起來,慢慢探頭外望……
這一望,年輕人又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壓住了驚呼的沖動!
順著枝椏空隙往外看,首先映入眼的是一高一矮兩個男人;矮的約莫五十開外,一身藏青袍子,一柄已經出鞘的龍頭寶劍,看來氣派的確不小——大約就是那位八卦無雙劍派的掌門人了吧!
但讓年輕人震驚的並非這位老者,而是與其對峙的高個男子。
年輕人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俊逸的男子——就算是笑傾眾女的白紀羽,或是不知迷倒多少芳心的齊風,在面對這個黑衣男子時,大概也只能自嘆弗如了。
一身黑色;手持覆罩著黑紗的斗笠、緊貼雙腿的長褲、風里翻飛囂張的黑色大被風、一頭隨意用黑帶扎於背後的黑發……全身散發著一種狂野不羈的傲氣。
可是,年輕人最訝異的,還不只是黑衣男子的英偉挺拔。
他竟有雙像是閃著妖光,令人調移不了視線的碧綠眼眸!
深幽如潭、卻也亮燦如翡翠;會隨著主人的話語或表情閃動著不同的明暗!雖怪異,卻有著一種撼人的妖美……
年輕人雖然吃驚,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現下的情勢好像越來越緊張,大有隨時開打之勢——
「你……」老者像是被激怒了,滿布皺痕的臉透著豬肝似地深紅。「好,老夫本來看你是後輩,不想誤傷了你;沒想到你倒把老夫當作病貓!看來,不教訓教訓你是不行了!」
「不是當作,是根本就是!」黑衣男子仍舊雙手抱胸、懶洋洋地說著,完全沒把老者的話放在眼里。
「好,那就別耍嘴皮子,咱們手里見真章吧!」
老者語落身起,一個空中側飛,旋身將劍尖直往黑衣人刺去!
但黑衣人卻分毫未動,慢條斯理地看著老者向他刺來;一直到劍尖就要刺入他眉心時,他才優雅的旋轉了一圈,不在乎的閃過了攻勢其實相當凌厲的一劍。
接下來,就只見黑衣男子舞蹈般地閃躲著老者的攻勢,只拿著斗笠的雙手卻是怎麼也不肯出招;直至老者已使出了百多招之後,終於忍不住氣喘的停了下來,黑衣男子仍是氣定神閑地佇立一旁。
「嘖嘖嘖……」黑衣男子見老者停下了劍,站在原地喘氣,便搖著一只手指,咂嘴出聲。「你這樣是不行嘛……一開始便卯足了勁兒地隨便亂戳,當然就後繼無力啦!」
「少羅唆!」老者明顯佔下風,顏面卻還是努力地張掛著。「要不是你老當縮頭烏龜,只守不攻,老子早八百年前就干掉你了!」
年輕人看到這兒,就明白老者已打出火氣,連氣質都不顧了!
而黑衣男子也像是玩夠了游戲般,再听得老者粗鄙的說詞,臉上的笑容不再輕松,綠眸也漸漸蒙上寒冰似的殺機。
「是嗎?」黑衣男子傾了傾身,像是向老者打躬作揖。「那麼我就不客氣了,就以這最後一招,致上本人節哀順變之意!」
幾乎是和話聲同時結束——黑衣男子只是隨意一揚手,手中不起眼的斗笠便極快地順勢劃向了老者的喉頭。
電光石火之間,就見斗笠帶出了一抹孤形優美的黑色,劃過了老者來不及防備的喉頭,再回到好整以暇的黑衣男子手中。
正當黑衣男子悠閑地檢查著斗笠有無污髒破損之時,目瞪口呆的老者,才由喉頭噴出了鮮血,慢慢地後仰倒地……
這時,黑衣男子才第一次顯出驚慌,忙不迭地往後跳了幾步。
「哇,好險……站太近了,差點被濺髒衣服,」黑衣男子邊四下張望著衣,邊出聲抱怨。「太失敗了!下次一定得記著這個敗筆,站遠一點,免得回去被那個管家公嘲笑!」
瑣碎抱怨之間,黑衣男子嫌惡地避過了濃稠的鮮血,拾起了落在不遠處、老者的龍頭寶劍。好整以暇地整裝、收劍入鞘;黑衣男子臉上漸漸露出滿意的微笑,從容準備離去。
一件風聲鶴唳的血案,就此雲淡風清的結束。
至此,年輕人才回過神來,驚惶得發出一聲輕喘,阻止了黑衣男子本欲離去的腳步。
「什麼人?」
一雙銳利的綠眸掃向了年輕人藏身的樹叢,而綠眸的主人也隨著自身的目光大步而來,嚇得年輕人冷汗直冒,雙腳怎麼也不听使喚地,讓主人仍是定蹲於原地,無法逃離。
「靳公子,靳公子……」這時,遠處傳來葛金池的聲音。
年輕人能听見,黑衣男子當然也听見了。
「原來不請自來的客人不只一位……」黑衣男子撇了撇嘴,像是有了什麼讓他不耐煩的事。「好吧,反正今天的活動量也夠了……我也最好別再節外生枝,省得管家公羅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