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哪有啊,小姐,您別冤枉我啊!」翠兒急得話都說不順了。「是妳過午的時候差翠兒去幫妳弄碟雪花梅,誰知道翠兒回來時小姐就不在房里了。」翠兒真的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正好老爺差人來請小姐過去一趟,翠兒又不知小姐去向,所以才來不及私下通知妳……」
「好了啦,我的好翠兒,我是嚇妳的,誰不知道翠兒一向最忠心護主,算我說錯了好嗎?」青芸見自己玩出毛病來,連忙安慰翠兒。
「小姐,我真的沒有背叛妳。」翠兒認真地再次重申自己的清白。「只是小姐下次別再撇下翠兒了,二夫人怪罪下來,翠兒可擔當不起。」
「好好好,我的好翠兒。」青芸忙不迭地答應著。「只是今兒個下午的天氣實在是太好了,我實在敵不過外頭的誘惑,如果帶著妳,萬一讓爹知道了,怕妳不好交代嘛!」「真的嗎?」翠兒猶疑地問道。
「當然是真的嘍,妳想想看,我怎麼會把所有的麻煩都推到妳身上呢?妳說對不對?」靳家二小姐除了耍賴本事一流之外,哄人的功夫也是頂尖的。
「謝謝小姐。」光看翠兒臉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感動,就知道靳二小姐真的是麻煩制造專家,要不然怎麼會有如此純熟的善後處理技巧?不過由此也得知,翠兒的日子的確不太好過,有這樣的主子,不但要忍受辦事不力的指責,還三不五時地給靳二小姐捉弄,只怕有十顆心髒也不夠用!
「好了好了,別哭了喔,」青芸笑著拍了拍翠兒,不知道是高興翠兒的好哄,還是翠兒的淚腺終于被她堵上了。「好了,幫我把文房四寶給翻出來吧,我得開始趕工了,要不然我這一輩子都別想踏出房門一步!」
或許是讓青芸怪模怪樣的牢騷樣給逗樂了,翠兒終于破涕為笑,轉身進入內室,準備青芸那平時淪為裝飾物的文具。青芸則無奈地步出房門,在屬于自己的內院里,有一搭沒一搭地玩弄著四周盛開的花草。
爹好像有心事,青芸暗自揣測著。像靳家這種規模的生意,時常會有人來作客。有時是路過,有時是長住,但沒有一次靳浩節會指定家中任何一位成員作接待。
包何況是青芸並不熟識的友人之子,就算再無法抽空招待,也輪不到青芸來頂這主人的缺。要說長者,靳府還有二夫人,就算二娘身子不好,也還有靳家獨子靳墨蘩,怎麼也不會是她啊。
包可疑的是,剛剛在書齋中,青芸反問這些問題時,雖然靳浩節從善如流地說服著她,但就是因為那番說詞實在太流利,也太合情合理,所以仔細回想起來,就像是事先演練過,才對青芸開的口--如果真是這樣,父親對她少見慎重,到底說明了什麼?這位……唉,忘了問爹他的姓名……又到底是何方神聖,值得爹為這件事這麼緊張?
青芸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氣悶之下,正想轉身回房,忽听見通向主屋的小徑,傳來了像微風般細柔的聲音。「青芸,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呢?」
「丹菱姊姊,就知道是妳。普天之下別說是人,就是鶯燕也沒有妳的聲好听。」青芸開心地看著靳丹菱帶著貼身丫鬟嫣兒緩緩走進瀲茵苑。
「別取笑我了,說得這麼夸張。」靳丹菱的粉頰因著青芸的戲言而飛上了兩朵紅雲。
「唉,我的丹菱小姐,別這麼容易臉紅嘛!」青芸親暱地向這個唯一的姊姊撒嬌。「別鬧我。」不善言詞的丹菱被青芸笑得臉更紅了。
瞧著姊姊的嬌態,即使是青芸也不禁看癡了。的確,在水鄉江南靈秀的環境中,是該出這樣的美女的柳葉眉,櫻桃嘴,星子般的美目,再加上欲語還休的一抹淺笑……青芸瞧著瞧著,忽然無奈地嘆了口氣,愛笑愛鬧的臉上,閃過了一抹失落。
「怎麼好端端地突然嘆氣了呢?」溫柔的丹菱,不解地看著這個寶貝妹妹在轉眼間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
「沒什麼啦,只是對于姊姊如此受大家喜愛,好生羨慕罷了!」青芸無精打彩地說。
「傻丫頭,沒人不疼妳啊。」丹菱像要證明自己的話一樣,將青芸的手輕握著。「告訴姊姊,是誰欺負妳了?」
「也沒什麼啦,只是今天下午……唉,別提了。」青芸沮喪得無心多作解釋。
「我明白的,青芸。」丹菱善解人意地安慰著青芸。「其實二娘也不是不疼妳,她就是因為疼妳才對妳諸多要求。
「姊姊其實很喜歡妳純真率直的個性,不希望妳強迫自己做著不情願的事而失去笑容,就像妳不能強迫姊姊像妳一樣爬樹吧?」青芸不好意地苦笑了一下。
「二娘只是擔心妳一個漂漂亮亮的姑娘,萬一受了傷,將來沒人要,怎麼辦?」丹菱笑著說。「反正我也不想嫁。」青芸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傻丫頭,淨說些傻話。」丹菱輕斥了一句,使得青芸吐了吐舌頭。「對了,一和妳說起話來,竟忘了是來給妳送飯呢!」「送飯?」
「是啊,剛剛听爹和二姐說,妳被罰了禁足,要差人送飯,所以我就順便來探妳了。」「丹菱姊姊,妳對我真好!」青芸倍感窩心地說道。
「不只她對妳好吧,那我呢?」一個爽朗的聲音發自丹菱身後小徑。
「墨蘩,你怎麼也來了?」青芸驚訝地看著正走近的三弟。
「我也是來『對妳好』呀!」高眺俊逸的靳家三少正滿臉笑容地調侃著他的二姊。不過說是說他的二姊,但是因為靳墨繁是沈二娘的親生兒子,和丹菱青芸同父異母,生辰只小了青芸五個月,可以算是同年,所以對著青芸時,總覺著不像是姊弟。「少嚇我了,你不氣死我就萬幸了。」青芸可一點也不領情。
「怎麼這麼說呢?我是听說有人從樹上掉下來,特別來探病的,沒想到小姐您精神還不錯嘛!」墨蘩笑得越來越燦爛了。
「好啊,你敢消遣我!」青芸听著墨葉蘩氣中明顯的笑意,當場追打他。
「好了好了,你們倆怎麼還像孩子似的,成天拌嘴打鬧?」丹菱邊搖頭邊出來打圓場。
「丹菱姊姊,是青芸先動手的,而且我真的是來關心她的。」墨蘩直接向丹菱求救了。
「少來,人家丹菱姊幫我送飯來,你呢,我怎麼看不到你的『關心』在哪兒?」青芸不甘示弱地反擊回去。
「哎喲,好現實的女人啊,沒帶東西就不能來啦?」墨蘩的辯才可一點都不輸青芸。
「我哪有……」青芸嘟著嘴正想反唇相稽,忽見墨蘩從身後拿出一本書遞到她面前。
「知道妳沒有詩經,特地給妳送來的。」墨蘩一反剛才的嘻笑,正經地說。「沒書妳要用默的呀?」
青芸看著來送飯的丹菱,和送書的墨蘩,突然眼眶一濕,兩手一張的將兩人摟入了懷中,大聲地說著︰「哇,我突然發覺自己好幸福喔!」
「傻青芸。」丹菱寵愛地輕撫著青芸的頭發,但是——「好噁心的女人,不要亂模啦,人家可是純情少男耶!」墨蘩的反應則是高聲怪叫,掙月兌逃逸!「靳墨蘩,你敢說我噁心,你別跑。」
夜色輕輕地蔓延至天際,是萬籟欲寂之時,但是瀲茵苑中因為靳家感情好極的姊弟三人,正充滿了溫馨和笑語,看來尚無休息之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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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窗外柔和的月色,吃完姊姊「愛心」飯菜的青芸,支退了收拾妥當的翠兒,攤開墨蘩的「愛心」,伏案疾書挑燈夜戰,而奮戰的對象,當然就是靳浩節的「愛心」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