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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悠蓮 第23頁

作者︰冬令

離去時,沁妃說︰「你下次若是來,記得替我帶上一盅木魚來。」

玉簪愣了一下,心中苦澀,宮中的女子,怎就如此命運,皆需靠著青燈方可清靜。

第十五章紅萼無言耿相憶

走出了清殿,她去了一趟景逸宮,太後翻著長套指甲,除了例行的請安,她未曾踏進景逸宮一步。

太後看到她也甚為驚訝,隨後招手讓她坐過去。

「有空就帶那兩個小家伙來一同看看哀家。」

玉簪點著頭,她亦是個可憐的女子,為了兒子操勞了大半輩子,如今終于坐到了這個位子,然後呢?只是等死了嗎?

「碧兒,你跟嫻妃是不同的。」良久,太後嘆息道。

不同?如何不同,只是因為郝朔將那對孩子交給她來撫養,在她們眼中,她便是不同的嗎?若是席氏一族的嫡系有犯上的念頭,郝朔定然會對她毫不留情。

這點,她毫不懷疑,郝朔便是這樣一個狠絕的男人。

「人自然是不同的。」

太後搖搖頭,道︰「不同,是真的不同。自己的兒子難道哀家還不明白嗎?碧兒啊,哀家是老了,如今能看見皇家子嗣相承,即使下去見了先皇,也好交代了,只是覺得對不起箴言皇後。」

玉簪抬頭看她。太後恍然察覺剛才月兌口說了什麼,避開眼不去看她,她以為玉簪不知道,卻未想郝朔早已將這件事述說給了玉簪听。

離開了景逸宮,她穿過一道道宮門,紅色的宮牆印在她的腦海中。

「娘娘,皇上正在議事。」議事殿前,一位公公攔住了她。

「沒有關系,本宮在這里等著就行。」她自然知道他在忙。

「這……」公公遲疑,從來議事殿都是不許女子跨入的。

「公公還有什麼問題嗎?」

「不,奴才只怕累著娘娘,奴才去差人給娘娘端把椅子來。」

一盞茶的時間,議事殿的門打開,各位身著朝服的朝臣陸陸續續地走出,見到門外的她,皆是一愣。

最後一個出來的是姚可,姚可見到她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低了眉,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只是輕聲說了一句︰「玉閭有事。」

玉閭有事

玉閭前陣子被派遣去魯西視察災情,如今也該是回來了,又發生了什麼事?郝朔答應過她絕不動席氏一族的,莫非他食言了嗎?

「是碧兒來了嗎?進來吧。」從里頭傳出郝朔的聲音。

玉簪回過神,踏進了議事殿。一旁的公公看得眼楮都直了,心中直嘆︰這個碧妃日後可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啊。

「怎麼會來?」他問道。

她心中想著玉閭的事情,斟酌著開口︰「剛才我見著姚大人了。」

郝朔微笑著,靜待她接下去的言語。

玉簪道︰「我以為你不會重用他。」

這是事實,姚可是玉閭一手提拔上來的,等于是玉閭的心月復,而郝朔如今又和玉閭鬧不和,雖不至于囂張跋扈,但各自都有怨氣。

郝朔笑了,「碧兒,莫非在你的眼中,我是如此一個公私不分的人嗎?若是如此,該如何管理一個國家?」

被他這麼一說,玉簪有些羞愧。

「玉閭的眼光,我一直都相信,姚可也的確是個人才。碧兒,我不僅僅是個男人,更是個君王,要考慮的事情理當周全。」

「若論人才,玉閭定然也是不差的。」玉簪趁機道。

郝朔似是早有所料,平靜地開口︰「可一個君主也不會要一個逆反的臣子。」

「逆反?他如何逆反?若非他的相助,你又如何能順利登上這個位子?」玉簪有些激動,在她的心中,玉閭依舊是那個疼她的兄長。

郝朔皺眉,每次談到玉閭時,玉簪總是會失控。

「碧兒,這件事我們可以以後再談。」

若是以往,他定不會理會這種瑣事的,可是,他不忍心讓他們之間的關系,被一個玉閭所破壞。

碧兒,他該拿她如何是好。

听出他話語中的回避,玉簪也靜下了心,她不是來吵架的。

「你打算如何安排他?」這才是她最為關心的。

郝朔靜靜地看她,道︰「封侯加爵,但絕不入朝。」

玉簪一顫,玉閭是何其驕傲的一個人,天之驕子的他又如何能甘做閑人?

「讓他離開吧。」

郝朔不語。

「封侯加爵,他不會稀罕,不如放他自由,也不會礙著你的眼。」

郝朔沉默了半晌,才點頭同意下來。

翌日,玉閭離開時,他和她站在高高的牆頭,看著玉閭的馬車越來越遠。

「如今,你滿意了?」她說。

「這對他是好的。」對宮牆中的他們也是最好的選擇。

她听明白了,這點,他們心中都是清楚的,只是很多時候人都是不願意認清事實。

郝朔擁著她看著密密麻麻的一切,當他的腦中閃現的都是空曠的殿宇的時候,他終于明白,這一生,他恐怕就是敗在了這個女子的身上,他終究還是敗在了席氏一族的人身上。

一曲清幽,黛螺橫遠羅袖飄。

一奈人夜,思縈聲絕話音遠。

「朕未必會成為歷朝最好的皇帝,但朕會穩中漸進。」

「江山易打,守城難。」

「朕或許不會成為最讓世人稱道的皇帝,但絕不會成為別人唾棄的帝王。」

這是一個帝王的豪情萬丈。

他的野心,他的傲氣,在此刻都變成了他的廣闊心胸,攻城容易守城難,打下一片江山靠的是武力,力保大好河山靠的是帝王的勵精圖治,知民善民。

他或許不是最好的皇帝,卻也不會成為最昏庸的那個。他是個賢皇,卻未必是個好丈夫,他自然也是明白這點的。

「碧兒,看看。」

那日,他與她蹬上牆頭,俯瞰層層殿宇,仿若置身于雲端。那日,他緊緊握著她的手,堅實有力,好似銅牆鐵壁能保她一生安穩。

「多少人站在這里看到的是黃瓦,是紅牆,是一座座的殿宇,可若是抬頭看,一樣是碧藍的天空。」

她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想讓她放下心頭的顧及。前路漫漫,眨眼之間他們都要老去,歲月不老人,怎可隨意蹉跎了去。

她該放下的,不放下又能怎樣,事已至此,不放下又能怎樣。

這個男人總是佯裝和善,卻是手法強硬,步步緊逼,讓人無路可走,最終等著城牆失手,眾人誠服的那天。

她又怎能逃月兌得了他的步步為營。

他笑說︰「碧兒,這條路上有你便也是幸事一樁。」

幸事嗎?她讓他如此煩心怎能算是幸事?

「蓮自出,水緣從,不知天下何芳擁,玉蓮由我心。」

他畢生作過無數詩詞,唯獨這首確實不怎麼樣,可是她听著卻笑了。

「碧兒,往事就讓它過去吧。」

她靠在他懷中,仰頭看天,重復著︰「往事就讓它過去吧」

「我們好好地過。」

身為帝王,他不只是兒女私情,更要鞏固社稷之本,許多事情都是無可奈何之舉——他的發妻慕容氏,他的友人玉閭,他的婚姻,他的家庭,他的生活處處皆是迫人。

「碧兒,唯有你了。」唯有她,是他一生中的例外。

生命是不可預測的,玉簪想到了童太傅,想到了祖母,想到了前太子郝卓,想到了許多許多,這一路風風雨雨地走來,現在可以歇歇了嗎?

她旋身抱住他細窄的腰身,輕微地點了頭。

他仰望著碧藍的天空,笑了。

往後的路是如何,往後再說,如今的他們,兩顆心是緊緊相連的,密不可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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