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了,便是一個族群的敗落。這是多麼重大的責任,足夠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玉閭閉上眼楮,靠坐在太師椅上,起伏不定的胸膛泄露了他一直以來的壓抑。原來她一直以來的以為都是錯誤的,她曾天真地認為大哥是真的喜歡著勾心斗角的生活,原來一切都是錯的,錯得離譜。
玉閭離去的時候,看著她,神色復雜,「碧兒,只要你過得幸福就好。」
玉簪的心中涌上一股熱氣,她的大哥眼中似乎只有她了,有時她會恍惚,感覺就連席氏一族在他的眼中也及不上她這個妹妹來得重要。
她的大哥啊
玉閭
第十章昨夜西風凋碧樹
玉簪在屋檐下看著玉閭的身影徹底消失後,她才緩緩轉身回屋,剛才玉閭的提議讓她心驚到現在還未平復。
天之驕子的出身讓玉閭從來都是高傲地不屑做這種低下的卑鄙手段,可是,今天,他竟然為了她而有了這樣的一個念頭。
多麼可怕的念頭,將一個高傲的人也可以改變。
「玉閭走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玉簪一跳,她抬眼望去,郝朔從暗處走出,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剛才她與玉閭談話的廳中。玉簪心中有些忐忑,郝朔面色平靜,玉簪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剛走,你若有事跟他商量,只能等明兒個了。」她只是強壯鎮定。
郝朔看了看她,也不說什麼,朝她伸出一只手,牽著她慢慢走回屋子。玉簪亦步亦趨,走了一段路後,仍不見他有開口的跡象,玉簪心里有些生氣。
他明明是听到了的,听到了玉閭想要對慕容氏不利的提議,可是他為什麼不開口?就因為她當場就拒絕了玉閭的提議,所以,他覺得沒有擔心的必要了嗎?
「你」
「什麼?」他停下來看她。
「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郝朔看著她,淺淺一笑,「碧兒,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他是等著她坦白從寬嗎?玉簪心中氣惱他的鎮定自若,她好像從未見過他驚慌的模樣。
「沒有。」她低下頭,輕輕地回答。和他在一起很溫馨,他是一個好丈夫,他可以給她所有的柔情,可是他卻不是一個好的傾訴對象,他的身上有這麼多讓她想不明白又猜不透的想法,這樣的琢磨不定,讓她心慌,也覺得心累。
郝朔看著低著頭的她,總是和煦的眼眸沉了一下。他伸手抬起她的下頜,道︰「碧兒,你總是聰明的,這回怎麼就糊涂了呢?」
她未听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他卻已越過她徑自往屋里走去。她呆呆地立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她的心瞬間慌亂了。
「郝朔」她低低地叫著,而他卻沒有回頭。
那一夜,她又是一個人躺在寬大的床榻上,仰臥著睜著眼,看著華麗的幔帳,心底確是空空的。
她沒有錯,她這樣告訴自己。可是他卻連哄她一次都不願意,以往的柔情蜜意在這一刻都顛覆了。
早晨睜開眼的時候,見到郝朔放大的臉孔,和煦的笑容掛在他的嘴角,一切都溫馨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一躍而起,猛地抱住了他。
耳邊傳來他的笑聲,「碧兒,想我也不用如此熱情。」
她紅了臉,退出他的胸膛,小心地問︰「不生氣了?」
郝朔嘆息︰「我沒有生氣。」
玉簪的臉上寫明了不相信。
郝朔無奈,「碧兒,還記得嗎?我跟你說過,有些事情不必太過執著。」
玉簪皺眉,他的意思是說她對慕容氏佔據的正妃之位太過執著嗎?玉簪在心頭忍不住恥笑,他們這些人在外頭爭得你死我活,他以為她也同他們一樣,也貪圖這些虛名嗎?
她看著他,眼底流露出絲絲失望。她以為他是知道的,她嫁入王府這麼久以來,對什麼都堅持唯獨對正妃之位嗤之以鼻,難道這些他都不曾看明白嗎?
玉閭可以看不明白,可是他郝朔怎麼可以不明白?還是說,在他心中慕容氏遠遠比她來得重要?
郝朔蹙起眉頭,為她眼底的失望糾緊了心,只是隱約覺得有什麼誤會在蔓延開來,而他卻又無法把握。
「碧兒」
「你不是想知道大哥對我都說了什麼嗎?我告訴你。他希望我能夠坐上六王爺正妃的位子,郝朔,你告訴我,我有沒有機會成為正妃?」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身體也在瑟瑟。
郝朔一怔,垂下眼,玉簪看不清他眼底翻涌著的是什麼。
「你又何必這麼著急?」
玉簪只听得他這麼輕輕地說出一句,心卻已沉入了谷底——原來,他真的是這麼認為她的,原來一直以來,她在他心中依然只是一個頂著席氏一族稱謂的女子,只是一個聯姻的對象,認定了她如席氏一族中其他女子一樣,只為爭那權力與地位。
原來,這麼久,一切都沒有改變。
「郝朔,你怎能如此讓我失望。」她傷心呢喃道。
他面色一僵,和煦的雙目也慢慢沉澱下來,聲音有些清冷︰「何為失望?」
玉簪看著他,張了張嘴,卻只覺得干澀,發不出聲音來。
郝朔又道︰「論禮,我以正妃之儀迎娶你入府;論情,我亦細心呵護未曾有所虧待;論理」他頓了一下,接著道︰「你本就是側妃,嫁入王府之前就該明白的。」
玉簪只覺得心若雪冬,降雪無數,他話已說到了這個份上,還有什麼好辯駁的呢?
「如此說來,玉簪還要多謝王爺的恩待了。」這一刻,席氏女子的驕傲讓她揚起了頭。
郝朔皺眉,心中知道這個女子不悅了,可是談話到現在,他又何嘗愉悅過。
他站起了身,「碧兒,我只要你知道,這里不是席府,自然沒有人能像席玉閭那樣處處心疼著你,我可以寵你,但未必可以讓你放肆至此。」
「你自然不會如大哥那般疼惜我。」
聞言,郝朔怪異地笑了起來,眼神嘲諷,「這個世上誰不都是有目的地做事情嗎?你以為你的大哥有多好?」
「你到底想說什麼?」玉簪是真的生氣了。
「我只是想告訴你,就算是席玉閭,你的親大哥,他也只是因為心中對你產生了畸戀才處處疼寵你,為了你去做任何的事情。」
玉簪一震,心突突地跳動著。
「席玉閭是個何其聰明的人,這樣的畸戀怎麼能發生,他只能將你急急地找個婆家,將你塞給我,若非對你的愧疚,你以為他怎會為了你去做謀殺一個王妃的下等事情來?」
她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男子,他原本溫潤的臉在這一刻異常地冷酷無情。她突然想笑,也只有這樣的男子,才能登上那高高在上的位子吧。
原來不僅他沒有明白她,就連她也是就算一點點也不曾了解過他。她只是以為他空有野心,卻不知道他這個總是溫潤的男子的骨子里也流淌著皇室中的冷血。
她緩緩起身,腳下有些蹣跚,默默地與他對視,不自覺眼楮竟然濕潤起來。
郝朔別開眼,轉過身往門口走去,一手扶著門框,也不回頭地說了最後一句︰「天下的事情沒有天衣無縫的,席府亦然,你和辛兵司天官姚可的事情,我也早就知道了。碧兒,如今你已是我的妻,我也不會虧待你,但六王府只是需要一個知本分的人。」
說完,郝朔便頭也不轉地離開了。玉簪腳下一軟,竟然生生跌在地上,手肘抵著地,疼得厲害。
房中的聲音太響,如意匆匆趕來,見到玉簪如此狼狽,連忙扶起玉簪,見她臉色蒼白,心中一急,忙喊來了管家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