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王維儀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走出來的是個穿著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他的五官立體,是個外國人,長得還挺好看的。
「我的鞋跟斷了,」她晃了晃手中的鞋子,「但是又趕著上班,你可以幫我把這只鞋的鞋跟也扳斷嗎?」
黑色西裝的外國男人看了一眼,朝她走了一步,但是早餐店的玻璃門在此刻又響起了鈴聲,宣告有人出來,他立刻停下腳步,轉身又往回走。
王維儀一臉的莫名其妙,好奇的探了下頭—
她看到原本打算幫她的外國男人,正一臉恭敬的迎向從店里走出來、幾乎跟他同樣高大的黑發男人。
那男人低著頭不知在看什麼東西,所以她沒有看到他的五官,但是看著他的動作,一種莫名的感覺奇異的在她心頭漸漸滋生。
她麻木的站起身,注視著那男人的一舉一動,屏息的等待他抬起頭。
一開始她求助的那個外國男人低聲說了幾句話,這使得黑發男子緩緩的抬起頭來。
她看見了他,清清楚楚的看見了他,她驚愕呆立。
緣分是件很奇妙的東西,在想抓住的時候,它溜走了,在不想要的時候,它竟然又到眼前—
與康書翰的過去飛快的在她眼前閃動,最後所有的感覺,就只剩下現在他因為認出了她而緊瞅著她不放的冷淡神情。
王維儀臉上的血色消失,在他近乎敵視的注目之下移開自己的眼神。
緩緩的,她坐在花圃邊緣,很希望他走開,但是老天爺肯定沒有听到她心里的祈求。
她的眼楮余光捕捉到他走向了她。
「看來妳遇到麻煩了。」
「只是鞋跟斷了。」她低聲說道,刻意忽略心中因乍見他而掀起的滔天巨浪。
康書翰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平靜的表情讓人猜不出他的思緒。
這幾年,在所謂的「上流社會」打滾,他很清楚她腳踩的那雙鞋至少要付五位數的價錢才能得到。
看來多年過去,她還是那個高貴的千金大小姐,依然任性又自傲。
不過他更厭惡她竟然一如他記憶中的模樣,只是臉上的天真稚氣蛻去,換上成熟嫵媚。
「再去買一雙就好了,」他的聲音冰冷,「何必屈就一雙破鞋?」
她不帶感情的聳了下肩,故意忽略他鄙夷的眼神,「當然!不過這個時候,我要去哪里買不然我給你錢,你去買!」
他的黑眸燃起憤怒,「妳說什麼?」
「去幫我買啊!」她感到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她希望他離開,不要看到她的狼狽,「反正你以前就常幫我跑腿,說不一定你也挺想重溫舊夢的。」
「妳真是無可救藥!」冰冷不屑的表情罩上他的臉。
王維儀抬起頭,試圖在他身上找到過去那個總是帶著靦笑容,講話溫柔、輕聲細語的大男孩,但是不見了—取代的是眼前這個一副趾高氣揚、魅力十足的男人。
不論她多想在他俊美的臉上尋找一絲往昔熟悉的溫柔,最後她還是一無所獲。
他唾棄她,他的態度明白的告訴了她一切,但無所謂,反正只要別跟她扯上關系就好,她現在負債累累,誰沾上她都只會倒霉而已。
「如果我是妳,」他冷冷的提醒,「我的態度會客氣點。」
「只可惜,你不是我。」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回嘴,「我的態度會好,但只會是對我有幫助的人。你對我有幫助嗎?如果有的話,你要我跪著舌忝你的腳趾都沒問題。」
「是嗎」他不帶感情的拿過她手中的鞋,用力的將鞋跟給扳斷,不過他的表情好像希望扳斷的是她的脖子。「記住妳的話!」
康書翰將鞋子和斷掉的鞋跟丟回她的大腿上,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一股濃烈的苦澀隨著他的離去在王維儀的心中生起。
抬起頭,她注意到他坐進了一旁有人拉開車門等待的高級房車。
這些年來,她的日子過得並不容易,但他應該也是,不過,他現在似乎過得很好……
全世界她只能跟自己坦誠,她比她所願意承認的更加想念他,但是很多事情已經無法改變。
他過得很好……低頭看著被他扳斷的鞋子和鞋跟,她的手緩緩滑過。這樣就夠了!
將近七年的歲月在他們之間殘忍的割開了一條鴻溝,她無法改變也無法跨越,只能接受。
只是沒有料到,多年後,他們竟然還能在大街上相會……
一大早,空氣中就彌漫著一股特殊的氣氛。
辦公室的員工個個臉上都帶著期待,顯得戰戰兢兢的,因為傳聞那個從美國總公司來的新總經理Gabriel會在今天進公司。
必于這個新總經理傳聞不少,有人說他出賣靈魂換來今日的一切,所以才能從一個沒沒無名的小子,成了熱門的接班人。
總裁是美籍華人,身價億萬,只有一個掌上明珠,但是這個女兒卻是個浪漫的演奏家,對商業沒有半點興趣,這使得總裁的每個親戚都對龐大的家產虎視眈眈。
不過總裁在五年前做了件令眾人跌破眼鏡的事,就是收了Gabriel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小子做干兒子,而且當初,他還只不過是總裁的司機而已。
總之也不知道Gabriel耍了什麼手段,他在短短的時間之內飛上枝頭,獨當一面的在集團內擔任要職。
總經理的出現打亂了許多人的計劃,所以私底下的爭權角力可以預期,原本台灣分公司的總經理是總裁外甥的人馬,但是他卻在上個月無預警的被辭退,然後總公司立刻發布將由Gabriel親自接管亞太地區的管理權,這似乎代表著目前的斗爭是這個Gabriel佔了上風。
听說總裁的女兒心怡總經理,所以兩人結婚是早晚的事,一旦他們成了一對,誰要接班其實已經昭然若揭了。
對王維儀而言,他們要怎麼爭家產是他們家的事,只要別影響到她的工作和薪水,其它的事都與她無關。
她只管走好自己的路,不過若是新總經理為了收買人心,可以替所有人加薪,她也樂見其成,不過她知道她在作夢。
她的目光投向落地窗,略微失神的看著窗外—
偶爾作作夢也不錯,做人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就算什麼都沒有了,還是擁有作夢的能力與權利。
她閉了下眼楮,雖然不到十點,但她卻已經在祈禱今天趕快過完,她好疲累。一段她用盡一切力量深埋的過去,卻因為康書翰的出現而再次回到腦海中,傷害他的悔恨在啃蝕她的心,她不想理會,但還是無能為力。
門外傳來細小的驚嘆聲,王維儀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提起精神,不再多想。
反正只要熬過今天,明天就會容易些,然後後天會更好。人會學著遺忘,隨著時光一天一天的過去,一定可以!
這些年來,她不就是這樣一天過了一天嗎?
她模了模自己的頭發,她烏黑的長發用發夾整齊的挽住,一切都很完美,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來,她都是能力卓越的干練女強人。
陳經理矮胖的身軀從她身後的辦公室出現,趕在她的前面走向門口。
平時做事也沒看他沖第一,今天新總經理來,他倒是挺積極的。王維儀輕瞄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跟在他後頭。
只不過她的笑容在看到走進辦公室的康書翰那一瞬間隱去。
她的反應不是像其它人一般的贊嘆,她錯愕……或說驚嚇更貼切,看到他就好像看到死人從墳墓爬起來一把抓住她一樣,令她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