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救我一命是不爭的事實。」龍飛在隨從必沐的扶持之下起身,對他的冷淡視若無睹,「我自知不該再有任何要求,但是在你離開之前,還是有個不情之請。」
鳳舞深沉的望他一眼。這人是個標準的笑面虎,總是一派輕松的模樣下卻有令人模不透的心思,只不過現在他只需一眼便能看透他的心。
「若要見恩兒,只有一句,」他冷冷的回道,「此生絕無可能。」
同樣兩個昂藏的男子或許換個時空,該是可以把酒言歡的生死至交,但現在,他們卻因上一代的恩怨,加上愛上同一個女人而選擇老死不相往來。
「一生」龍飛玩味著這兩個字,「很漫長。」
從那日夜里,尹牧慈代替恩兒去見鳳舞之後,他便沒再見過她,鳳舞似乎打定了主意,不願讓她有機會回到宮里,只是對在他最危急的時刻伸手相助的尹牧慈,他一直掛念在心頭。
「她好嗎?」他輕聲一問。
「好。」知道他問的是誰,鳳舞簡短的回答。
「或許在你大婚之後,會願意讓我與她見上一面?」他一向高傲,從不為任何人低聲下氣,就連垂死之際,依然倔強的不願向鳳舞求上一句,但今日,為了最愛的女人,他不得不開口要求,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恩兒對代替她將與鳳舞大婚的孿生姊姊有多掛心。
現在想來,他根本不該因為尹牧慈眼底深處的要求,便心軟的答應讓她冒著恩兒的名下嫁給鳳舞,這實在荒唐。
「若真想見恩兒,」他淡淡回應,「在我大婚之日,歡迎你到鳳絮國作客。」
數十年前,他們兩人的父王也為了一個女人──投神龍湖自盡的尹千雪,而使得龍韶國與鳳絮國兩個最有權威的君王差點大動干戈,最後雖然因為尹千雪的兄長尹焱出面化解,但至此兩國也不再往來,這麼多年過去,恩怨還在,所以龍韶國的太子到鳳絮國去……這絕對不會是個好主意。
龍飛專注的看著他,語帶深意,「娶她……鳳舞,這真是你所想要的?」
「我再確定不過!」他坦然的目光對上他。
「就連她容貌已毀,」龍飛的眼神一斂,「你依然要她?」
「就算她手腳盡失,我也一樣要她!」冷淡的聲音撂下誓言。
久久,龍飛點了點頭,「鳳舞啊鳳舞,別忘了今日你所說過的話。」
鳳舞沒對他的話有任何回應,他從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什麼。
「你大婚之日,」龍飛堅定的表示,「我一定到。」
他的答案並不讓鳳舞驚訝,他只是平板的說︰「你身上的毒已解,只要休養數日便能回復,告辭。」
「必沐,」龍飛交代,「送鳳舞王。」
鳳舞的身影才消失,一名美麗的女子立刻從堂後掀簾走出來,除了臉上沒有疤痕以外,她與尹牧慈可以說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過來。」一看到她,龍飛的神情一柔,露出一個笑容。
尹容恩立刻沖進他的懷里,緊緊的摟住他。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此刻她的情緒復雜,既欣喜龍飛身上的毒已解,但又擔心自己的姊姊。
「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她緊附著他,幽幽的美眸一黯,「我不喜歡現在的情況。」
「我的恩兒,」他的大手愛憐的滑過她的臉龐,「彼此彼此。」
「姊姊一定得要嫁給鳳大哥嗎?」她擔心一旦事情爆發,姊姊將會受到難堪。
當初要不是因為她不顧爹的反對,硬是偷偷離開日月島,害得一向柔弱的姊姊代她受罰,毀了好生生的一張臉蛋,現在姊姊還能擁有美貌,而今她竟然還要為了替她救龍飛而冒名下嫁鳳舞,姊姊的情,她一輩子也還不完。
「放寬心吧,在牧慈與鳳舞大婚之前,我會想辦法跟她見上一面。」龍飛以堅定的口吻安撫著情人,「若她不願意嫁,就算開戰,我也會不顧一切把她帶回你的身邊。」
尹容恩沮喪的看著他。難道只有這條路可以走了嗎?
第二章
三天三夜的舟車勞頓之後,尹牧慈在幾個鳳舞的貼身隨從保護下進了天城──鳳絮國最繁華的大城。
「尹姑娘。」無顯將轎簾給掀開,「請。」
尹牧慈臉上寫著些許的疲累,頭覆白紗,緩緩下了馬車,眼前宏偉的宅邸和一字排開的僕從使她有些驚訝。
「這是天城內王室的別館,在大婚之前,就請尹姑娘暫居于此。」無顯像有讀心術似的解釋。
「我明白了。」她優雅的點了下頭,緩步走進氣派的建築,突然有些不踏實起來。
「無顯大人,鳳舞王……有消息傳回嗎?」她輕聲的問恭敬跟在一旁的無顯。
「回小姐,沒有王的消息。」他淡淡的表示。
听到這樣的回答,尹牧慈心中有點惆悵。
鳳舞不願她與龍飛再有接觸,于是堅持她在侍衛的陪同下先行返回鳳絮國,自己再親自去替龍飛解毒。
他的醫術見聞于天下,尹牧慈並不懷疑他有能力救回龍飛,只是──才幾天不見,她竟發現自己有點想念他。
垂下眼,嘴角彎起苦澀的弧度,有生以來第一次,她感受到命運殘酷的捉弄。她早問了自己無數次,為什麼要將心放在一個把心遺留在妹妹身上的男人,可卻總是無解。
「小姐,這兩名女侍一叫吉祥,一叫如意,就交由你使喚。」無顯帶著兩個看來年紀不大,臉上掛著興奮笑容的丫頭站在房門外,「至于有任何事,就找陳嬤嬤,她是這里的管事。」
「其實我一個人──」
「姑娘,這是王下的命令。」她才開口,他便沒有多大情緒起伏的打斷了她的話。
尹牧慈的目光透過白紗看向無顯,她的心告訴她,這個跟在鳳舞身旁,有著高超武藝的大人並不喜歡她。
不過想想也對,畢竟在忠心的他眼中,她或許真是個禍國殃民的紅顏禍水,畢竟鳳舞為了她,竟留在一向與鳳絮國仇視的龍韶國,而且因為她的緣故,更不顧一切的帶走了鎮國的毓珠。
紅顏禍水……想起父親對她所提及的傳言,她的心不禁一緊。「我累了。」自知再說也沒有用,于是她淡淡的表示。
「屬下告退。」毋需更多暗示,無顯轉身離開。
「小姐,」站在左邊的小丫頭興奮的發話,「我叫吉祥,您舟車勞頓一定累了吧?讓吉祥來伺候你沐浴包衣。」
從小凡事都自己來,現在有人服侍反而很不習慣,于是尹牧慈輕聲婉拒,只要求熱水淨身。
吉祥、如意年紀雖小,但是手腳卻很靈活,沒多久就將水給備妥,等她們都退下之後,尹牧慈才將頭上的白笠給拿下來,只是看著銅鏡里反射出來的人影,眼神又是一黯。
來到這里,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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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色很美。
尹牧慈走到外頭美麗的庭院,這個地方非常適合拿來培育各種草藥,外頭的綠色植物看似毫不起眼,但在她這個習醫者的眼中看來,這些東西卻是比珍珠、瑪瑙更加名貴的珍寶。
她站在月光明亮處,與四周陰影形成強烈的對比,看著庭院里茂盛的藥草,她的心奇異的平靜了起來。
拿起掛在腰間的嶄新竹笛,在日月島上,她一個人總是吹著竹笛解悶,而這竹笛是爹留給她唯一的遺物。
她幽幽的吹奏著,悅耳的笛聲飄揚在夜色之中,更顯清亮動人。
久久,笛聲才歇。
若是此刻沒有煩心事壓在心頭,這里對她來說,真的可以說是一個自在的小天地,就像在日月島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