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銀坊?」
「對,回我的家。」
看來他是離開絢銀坊太久了,所以才會有人乘機作亂。
盜取他棄之不用的設計圖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冒用絢銀坊的名義將銀飾賣出以牟取暴利,這根本是誣蠛神鐫和絢銀坊長久以來的名聲!
他一定得回去將事情調查個清楚,看看究竟是誰有那個狗膽,做出這樣的事!
第八章
馬車里,金色的陽光自半掩的竹簾下射進,灑了一角金輝,也照耀了路曉香秀靜的側容。
她肘倚窗台,掌心托著腮,雙眼瞧著左手上的書冊——事實上,她不識字,只是按照華元樸的要求,擺出這姿勢。
她是很開心主子又重拾畫筆,不過主子到底有沒有必要又畫她?畫她一點也不能賺錢吧?
「香傻蛋,想知道為何昨夜我在客棧會假冒身分過去看那只銀戒麼?」此刻,華元樸手拿小狼毫,正快速地在矮桌的白紙上勾勒一弧曲線,他的筆法順暢而俐落,絲毫不受馬車的震動影響。
「想。」
「因為那只銀戒是我設計的。」
粉唇微張,忘了自己正給人作畫,她抬頭看向那執筆的昂藏俊影。「原來主子您也會設計銀飾啊?」
筆尖微顫,瞅著那張單蠢可愛的小臉,俊臉有些僵硬。「你的反應完全錯了吧?你應該驚訝原來我就是『神鐫』吧?」這才是最正常的反應不是麼?
「神鐫?」秀眉皺了皺,似乎有點忘了這號人物。
深吸一口氣,試著不要跟她太計較。「我就是昨日那兩人口中的神鐫,那只陳中花了一箱金子所買的銀戒就是我設計的。」這下總該懂了吧?
小腦袋瓜總算懂了,只見小臉上,不只粉唇,就連一雙秀眸也瞠成了圓形。
「什麼?原來您就是那名黑心商人?」
小狼毫筆差點自手中飛出去。
瞪著眼前那張天真無邪的小臉,華元樸表情有瞬間的扭曲。
自他十四歲那年因設計一款銀飾而一鳴驚人後,神鐫之名便不陘而走,之後只要他設計出的銀飾誰不搶著要?
而她這個井底之蛙下學著贊美他幾句話就算了,竟然說他是黑心商人?
「你再說一次,我是什麼商人?」黑眸微眯。
「呃……」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就將真心話給說了出來,小手立刻慌張的左右搖晃,試著解釋︰「對不起,曉香不是罵您黑心,曉香只是覺得一只銀戒就要一箱黃金太過黑心,所以曉香才會覺得『神鐫』是個黑心商人,可既然您就是『神鐫』,那陳公子應該是胡亂說的,那只銀戒根本沒那麼貴。」
「是沒那麼貴,因為那只銀戒是個瑕疵品,若真要為它定個價的話,大概只值半箱黃金吧。」
「什麼?」粉唇又逸出低呼。
「不過問題不在價格,而是那只銀戒根本就不該出現!」黑眸內閃過一絲嚴厲,然而當他瞧見小臉上那抹不安後,立刻又綻放笑容。「算了,不提這個,你還記得在繪香樓時,我跟你提過絢銀坊和華家銀礦麼?」
「還記得。」一頓,又道︰「昨日那兩位公子也提過絢銀坊,可主子您卻說絢銀坊是您的家,絢銀坊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絢銀坊是賣銀飾的鋪子,位在江南,至于華家銀礦所開采出來的銀礦,自然是提供給絢銀坊制銀,而華家銀礦的所有人,同時就是絢銀坊的老板。」
路曉香听了又是一陣驚奇。「這麼說來,主子您家里不但有銀礦還是開銀鋪子的?」
「不是我家里,我就是華家銀礦和絢銀坊的所有人和老板。」黑眸笑吟吟地對上那一雙瞬間瞠得大大的秀眸。
「可……可您說您是畫師啊。」路曉香就快不能呼吸了。
銀礦所有人?銀鋪子老板?那不就代表主子很有錢,不,是非常有錢……也不對,應該是有錢到花不完!
「我的確是個畫師沒錯,不過誰也沒規定畫師就不該有座銀礦,又不該有間銀鋪子是不是?」專門設計銀飾、整天埋首畫銀飾圖的人也算是個畫師吧,呵呵。
路曉香被堵得語塞,忽然覺得有一種被騙的感覺,可是又好像不是被騙。
因為主子早說過他有的是錢,也同她提過華家銀礦和絢銀坊,是她自己遲鈍,完全沒有聯想到主子也姓華,逕自以為主子只不過是普通的富裕人家,而且按照他花錢的速度,不用半年就會敗光家產。
嗚,她真笨!真笨!小手忍不住敲了下自己的笨腦袋。
看來過去根本就是她在窮擔心,虧她早已做好準備將來要幫主子賺錢呢,根本是自不量力!
「怎麼了?瞧你一臉不開心。」原以為自己應該會得到一朵開心的微笑,不料卻只等到一張苦瓜臉,華元樸忍不住挑了挑眉,用懷疑的目光看向那總不能用常理推斷的小腦袋瓜。
一般人要是听到自家主子是富貴人家,早就開心大叫了,就只有她一臉哀怨,彷佛他哪里對不起她似的,她就是這麼與眾不同是不是?
「曉香沒有。」粉唇微癟。
「要是沒有,做啥苦著一張臉?到底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
「曉香以為自己可以幫主子很多很多忙的,可是原來主子一點也不需要曉香幫忙,曉香一點也不重要……」主子既然是富貴人家,家里的奴僕一定很多,多一個她根本就沒有差別嘛。
說不準主子在自己的府里早已有幾十名婢女在伺候著他,到時她入府之後,也許只能被分派到廚房里做事,從此之後再也不能像現在這個樣子,繼續留在主子身邊了!
當沒見面的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後,一個月後,主子還會記得她麼?一年後還會記得她叫什麼名麼?
會不會總有一天,當她捧著主子最愛吃的食物站在他面前時,他卻早已不認得她了?
喉間,一股酸澀正上下浮動著,眼里有一股熱燙在凝聚著,縮起身子,路曉香突然好害怕自己會在華元樸的記憶里完全消失。
在夏府時,主子曾說過她是特別的,她可以相信那句話是真的麼?
若她真是特別的,他會願意讓她在他的心里住一輩子麼?
頭一次自粉唇里听到抱怨,而且還是別有深意的抱怨,華元樸幾乎想仰頭狂笑。
看來他的香傻蛋還不是真的笨到無藥可救,至少她還是懂得怨懟和忌妒了呢!
雖然她本人一點自覺都沒有,不過這不也顯示出她對他早已有所渴求?
她希望能在他的心里扮演重要的角色,也希望他能夠需要她,這種反應,除了她喜歡上他,還能是什麼呢?
推開身前的矮桌,他忍不住心中的激動與狂喜,快速朝她靠近。
「主子?」看著那迅速朝自己靠近的高大身影,路曉香一下子就忘了心里的憂傷,眼看那雙黑眸里閃爍的光芒是那麼的燦爛,卻又帶著一種危險的侵略,她的心跳不自覺又是一陣急促。
她幾乎是想也不想就撐起小,偷偷模模就往另一邊逃,結果粗臂一撈,還是被人逮了回去。
她低叫一聲,接著就落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里。
「曉香。」低醇的聲音夾帶著熱氣,輕輕染上了她的肌膚,震動了她的耳膜,帶給她一陣顫栗。
「什、什麼?」
「你當然很重要,對我而言,你最重要,曉不曉得?」這個遲鈍的小笨蛋,終于也懂情了,太好了。
「是……曉、曉香曉得。」凝望著那環繞在肚子上的一雙手,路曉香渾身僵直,根本無力思考。
那昂藏的身軀此刻正緊緊貼在她的身後,她可以敏感地感受到那沈穩而有力的心跳震動,更可以感受到屬于他的氣息正不斷地侵襲她的身子,將她裹入屬于他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