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已經很長了,或許我們已經找了對方一輩子。」
這就是緣分吧!永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遇到什麼樣的人,但當遇到的時候,心頭自然就知道該怎麼做。
「在華沙多留幾天好嗎?」在他懷中,龔子容低聲的要求。
「好。」他沒什麼考慮便同意了,畢竟他也不認為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適合繼續舟車勞頓。「在飯店好好休息也不錯。」
她擠出一個笑容點點頭,不敢讓他知道她心頭的想法。
她想--她該離開了!她不想讓他背負太多的傷感,或許她該在他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離開,這樣對彼此才是最好的。
短短的一個星期,他佔據了她整個人。整顆心,然而他們終究會有分別的那一天,她不要讓他看到她病懨懨的模樣。
她不要他難過--只要一想到他會難過,她整顆心都痛了。
他是這麼優秀的男人,她相信,他很快會找到一個比她更好的女人,而至少在此刻,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這便夠了。
「我是個孤兒。」龔子容有些意外顏家佑會問到有關她的事,不過她依然直言不諱。
原本拿著夏希威克要往嘴里送的顏家佑動作一頓,看著她的目光中有著驚奇。
「我真的是個孤兒啊!」看到他的表情,她忍不住強調一次。
他眨了眨眼楮,「小傻瓜,我不是懷疑妳騙我,只是我沒料到……妳是--」
「孤兒!」她接口,一點都不以為自己的出身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畢竟事實已經無可改變,她所能做的只是接受,正如她有先天性心髒病這件事一樣。
這是一間位在往克拉科郊外的一間波蘭料理餐廳,里頭的裝潢非常漂亮,配上昏暗的燈光,營造出一股浪漫的氣氛。
「我是被修女們帶大的,」她陷入回憶中,「有一個何修女,她就像是我媽媽一樣的疼我,若沒有她,我可能根本就活不下來。」
在還沒有健保的時代,她的醫療費都是由這幾個修女們不停的去向善心人士募得的,不然她的小命早就不保。
「看來有機會我要好好謝謝她。」顏家佑感性的說。
「三個月前,何修女過世了。」她的眼眶微微一紅,「不過她說她活得夠久了,畢竟已經八十三歲。」
隨著年齡的增長,人便要面臨越來越多的生老病死,這是萬物間不變的定律。
「對不起,我不知道。」
「這並沒有什麼,」她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何修女走得很安詳,她的遺言便是要我好好的活下去。」
「妳一定會的,不是嗎?」
報子容笑了,原本她並不肯定,但遇上了他,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活下去,因為她想跟他在一起。
老天!她在心中祈禱著,這不要是個奢望。然而這世上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給她答案--一個她到底還能活多久的答案。
醫藥費對育幼院而言也是一筆龐大的支出,所以她總是在身體允許的情況下出去工作,只不過一旦體力超過負荷,她便會發病,這也是她的病況急速惡化的主因。
這幾年多虧和她一起長大的育幼院好友們,他們都盡可能的支持她,就連這次出國的費用,也是由一個對她很好的哥哥拿錢給她的。
「若可以的話,」她對他甜甜一笑,「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她的回答令顏家佑不甚滿意,他抬拾起手輕敲了下她的頭,「妳不該是那麼悲觀的人。」
「我才不悲觀。」她小口的吃著夏希威克,咕噥的說︰「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誰能保證自己到底能夠活多久。」
「但至少我不會去想這種問題。」
報子容對他皺了皺鼻子。
他笑了笑道︰「明天我們就出發去格但斯克。」
她的眼神听到他的話而一黯,但隨即隱去,「好啊!一切听你的。」
「再吃一點。」顏家佑將當地人稱為寇特雷特的炸肉排,放到她的面前,「妳太瘦了。」
她的飲食一向受到嚴格的控制,可看著他的笑臉,她不顧一切的將面前的炸肉排吃了下去。
東西很美味,或許也是因為有他陪伴在身邊吧,所以不管吃什麼東西,味道都顯得特別好。
明天他將前往格但斯克繼續他的旅程,而她--她的手不自覺的模上掛在頸子上的項鏈,她帶來的藥不夠,所以她一定得回台灣,這次的旅程也將就此結束。
「想什麼?」
報子容搖搖頭,甜甜的對他笑。
她該滿足了,至少有他陪她走過這麼一段,然而不管她怎麼說服自己,還是有一股遺憾直往心頭冒,酸得她心都痛了。
窗外的陽光全被厚重的窗簾阻隔在外,顏家佑在大床上懶懶的翻了個身,自助旅行最大的好處就是時間不用受制于人,像是趕鴨子似的一個行程接著一個行程。
隨興而自由便是自助旅行者所要追求的。
他緩緩的張開眼,放眼望去卻沒有龔子容的身影。
「子容!」他伸長手模索著自己的眼鏡,然後將將之戴上,他的目光望向浴室的方向,「妳在里面嗎?」
等了一會兒沒有回應,他打著赤膊翻身下床,推開浴室的門,里頭空無一人。
他困惑的瞄了眼時間,現在不過早上八點半,她會跑到哪里去?他走了回來,打算打開衣櫃穿上衣服去找人。
但他的眼角余光不意瞄到一旁梳妝台上的一張白紙,這是飯店為客人準備的信箋,上頭有著她娟秀的字跡。
他伸出手,拿了起來,不解的看著,而他的臉色卻因為看到這信顯得越來越沉重。
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但我卻沒有勇氣伸出手去接住。
我有好多話想要對你說,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我只想要你知道,你將會留在我的心頭一輩子。
不要怪我不告而別,分開對你是最好的結束。
你會記得我嗎?就算在我離開你很久很久以後……
這是什麼意思?
顏家佑先是難以置信,最後感到憤怒,他用力的打開衣櫥,發現除了他的衣物之外,她的東西都不見了。
她怎能如此對待他?在他向她表明,他從來不曾如此眷戀過一個女人的時候,離開了他?
她在耍他嗎?
他忍不住將信揉成了一團,原本想要丟掉,但轉念一想,還是舍不得,只是緊緊的握在手中。
原來,心痛是這種感覺--他的雙手用力緊握,緊得關節都發白了。
第四章
顏家佑終于回到台灣。
銷假回來上班的第一天,千越醫院里的人都發現,一向笑口常開的顏醫生笑容少了,話也變得不多。
幾天下來,他的表現看似正常卻又有說不上的古怪,他依然盡責的關心病患,但卻對許多事顯得淡然。
戚志萬精神奕奕的從電梯走了出來,意外的遇上正好進醫院的顏家佑,他立刻和顏悅色的迎了上去,「家佑,我想跟你談談有關去台中分院的事情--」
沒想到顏家佑一點都不給戚大院長面子,當著大廳眾人的面,視而不見的越過他走了。
戚志萬的嘴微張,驚訝的看著顏家佑就這麼走過自己眼前。
丙然--掛在臉上的笑容隱去,他不由得嘆了口氣,當個院長真的是沒什麼尊嚴。
他鼻子一模,認分的跟在顏家佑身後走進電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顏家佑才是院長。
「有門診啊?」戚志萬有一搭沒一搭的問。
「巡房。」顏家佑按下五樓,簡單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