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話,他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為什麼會住在這里?暫住嗎?因為放暑假是不是?」
「放暑假?」她搖搖頭,「我早就沒暑假了,我已經畢業很多年了。」
「畢業很多年?!」
她點了點頭,「我已經二十一歲了!」
二十一歲?!
「應該念大學吧!」他試探的問。
「大學?」她搖了搖頭,一點都不以為意的說道︰「我高中都很勉強才畢業,大學根本考不到。」
必於沒辦法考到大學這點,蓮心一點都不在乎,反正她天生就不是塊讀書的料。
「不會吧!」他打量著她,她看起來挺聰明的,不過她的言語……確實「天真」了一點。
「是真的。」她的眼楮俏皮的轉啊轉,「上大學很重要嗎?」
侯泊雷一楞,她竟然問他這個問題……他該怎麼回答才不會出錯?他一點都沒有概念。
「我告訴你,其實在我年紀很小的時候,我爸媽就出車禍死了,我沒有親人,唯一的親人就是慧明阿姨,不過她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出家了,慧明是她的法號。我爸媽死掉後,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也沒有人可以照顧我,所以我就來這里投靠她。」
「你是個孤兒?!」
「孤兒?」蓮心重復了一次,這個字眼兒好耳熟,然後她露出了然的神情,「對!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所是我是孤兒。」
她天真的樣子,實在一點都看不出她對自己的遭遇感到有何難過,這實在令人驚訝。
侯泊雷不由得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年輕女孩,她身上有股特質,令他不由自主的想向她親近。
為什麼?他不懂,也從沒這種經驗足以解釋自己心中泛起的奇異感受,而荒謬的是,引起他的興趣的女孩,智商似乎也不高。
蓮心對他一笑,目光移到廟里的觀音像上。
時間過得很快,當年她不過是個六歲的小女生,一晃眼,她在這里已經過了近十五個年頭。
侯泊雷在一旁靜靜的打量著這個有著和善笑容的女孩。
他實在很難想像這麼年輕的生命競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這麼一間死氣沉沉的廟里。
現在的年輕人哪個不是KTV、舞廳、Party四處玩,誰能忍受待在這個連台電視都沒有的地方?
「你是來拜觀音的嗎?」這里已經沒有她的事,她應該離開,但她的腳卻像是有自我的意識似的不願移動半分。
阿姨說,她不能夠跟來廟里上香的施主亂說話,以免人家生氣,可她就是忍不住。
別人她是可以听話的不多話,就單單面對他時——不行。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跳為什麼會突然加快,只是看著他,她就覺得心里好開心,她也不會解釋這種感覺,她只知道自己要留下來,然後看著他,跟他講話,也听他講話。
侯泊雷搖頭,「不,我陪我母親來的。」
「你母親是?」
「廖梅君。」
蓮心聞言,眼底閃過驚訝,她當然知道廖梅君,她可是這間寺廟里最善心的大德之一。
師父每次提到她,都說她是個慈祥的活菩薩。
她皺起眉頭,印象中,她好像听過廖梅君提過,而且不只一次的提到她的獨生子。
廖梅君曾說,她最不能理解的是她的獨子,打從在她肚子里就跟著她吃齋念佛,誰知道懂事之後,卻變得手不拿香,死不進廟,最後甚至在國外讀書的時候,去受洗成了天主教徒。
原本這也無可厚非,畢竟只要是勸人為善的都可算是好宗教,但是在他學成歸國之後,家里就成了一個念聖經、一個講佛經的局面,偶爾兩母子還為了個人理念不同而劍拔弩張。
所以蓮心私下以為這家伙十之八九是個不孝子,沒想到今日一見,才發現他長得很帥,人還挺有禮貌的,而且他很有耐心的跟她講話。
「你為什麼不信觀音?」從小在寺廟長大,她受佛教影響很深,所以她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她的問題問倒了他。
「反正就是不喜歡。」他的嘴一撇,隨意的回答,他瞄了她一眼,「你知道我是誰?」
她老實的點點頭,「听你媽媽提過幾次。」
他可以想見母親提到他時會講些什麼話,侯泊雷不以為然的心想。
「所以你認為我是壞人?」他問。
她一楞,然後點頭。
看她真的點頭,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的反應嚇到了她。「你為什麼笑?」
「不信觀音的人就是壞人?這是什麼鬼邏輯?」
她看出了他的不以為然,但卻又想不出話來反駁他,畢竟每個人都有宗教自由,蓮心很明白,她也不好說什麼,總不能因為自己是拜觀音,就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拜觀音吧!
不過莫名的,當她看到他提及觀音佛祖之時臉上那種不屑的神情,竟令她感到難過。
難過……他信不信觀音根本不關她的事,她不用感到難過,為什麼心頭會覺得酸酸的呢?
「天下紅雨啦!」突然從侯泊雷身後響起一陣諷刺的聲音,「你怎麼會願意踏入這佛門清淨之地?」
他沒好氣的瞄了母親一眼,老實說,她還算是個盡責的母親,除了太迷信之外,她算是及格了啦!
「要回去了嗎?」他問。
廖梅君不快的看著自己的獨子。
本來她是打算在這里住幾日,但兒子卻表明不準,又說什麼擔心她的安危,所以不讓她獨自一人前來,硬是跟著她跑一趟,弄得她今天得要一天來回,真是累死人了。
「不回去行嗎?」她明顯的表達了自己心中的不願。
「當然行,」侯泊雷的嘴一撇,破天荒的退了一步,「你若真的想要住下來就住吧!」
廖梅君聞言一喜,這是怎麼一回事,寶貝兒子怎麼突然轉性了啊?
「我到鎮上找間旅館,」對於母親驚喜的表情,他視若無睹的繼續說道,「我在鎮上過夜,明天過了中午之後再來接你,你覺得行嗎?還是你打算回台北?如果是的話,我們現在就回去。」
「不、不,不回台北!」她忙不迭的搖著頭,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可以得到兒子的首肯,她死都不要回去,「我當然要住下來,更何況你爸到日本去出差了,回去也只有我一個人,很悶的,所以我不回台北,你就去鎮上找一間舒適的旅館吧!」
廖梅君真是開心極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改變了兒子的決定,但既然可以住下,她再樂意不過。
侯泊雷面無表情的將墨鏡給戴上,然後往寺廟大門的方向移動,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
「你叫什麼名字?」
蓮心先是一楞,慢半拍的察覺到他是在問她,她眨了眨眼後回答,「蓮心,釋蓮心。」
蓮心?他在心中默念了遍這個名字,就連名字都很有佛意。他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
「為什麼姓釋?」他知道只有佛教中人才會有這個姓氏。
「因為我要跟我阿姨一樣姓釋。」她的想法直接而簡單。
一直在旁沒開過口的慧明師父聞言,在心中嘆了口氣,對侯泊雷說道︰「她本姓劉,只不過她要人家叫她釋蓮心。」
「是嗎?」他對她笑了笑,覺得她雖然不聰明,但還真是挺可愛的。他點了下頭,轉身離開。
他離去的那個笑容令人覺得不解,蓮心覺得莫名其妙,這才注意到廖梅君正打量著她。
「阿姨,你干麼這麼看我?」她模模自己的臉頰,「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廖梅君立刻搖頭。
她頭一次看兒子主動問女人的名字。
她這個兒子可以說是含著金湯匙出生,人又長得英俊瀟灑,倒貼他的女人不少,卻沒見他對哪個女人有興趣,而也就是因為這樣,她還曾經十分擔心他的「性向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