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前白將軍娶了尚小姐,他是我表哥,自然尚小姐也就是我表嫂了。」她緩緩道來,讓尚憐星記得身份。
範姜軻之前在外堂,現入廳見了這景象,也不多言,「小雅,開飯吧。」
他是主人,自然坐在了主位上。尚憐星第二個坐下來,靠在了他的右側,仿若這里的第一女主人。
尚江有些氣惱,拼命使眼色,但她似乎沒有看見。
蘇千雪微微一笑,斂去多余的情緒。平穩無波的臉上微微掛著輕笑,衣袖一飄,正準備坐到原來的位子上,那位子旁邊尚江已經坐下了。
「你來這里。」範姜軻淡淡道,眼神示意了下左側。
那個位子她從未坐過,雖然本該是她的位子。眉宇間有著猶豫,擔憂自己不太習慣靠他那麼近用膳。
「過來這里,讓尚江兄好點用膳。」他再次出聲,音調冰冷,並無感情。
她依言坐在他的左側。見到尚憐星投來的目光,那是怎樣一個復雜。
朝尚憐星報之一笑,猶如對待閨蜜般的真誠,自小沒有表親來往,心里甚是渴望有個姐妹可以互道衷腸,可尚憐星眼底閃過輕蔑,嘴角一撇,沒有理會。
怎是如此?她微微困惑,卻也不太在意。
「蘇夫人,今日我與舍妹叨擾了。」尚江又朝她說,指著她前面的一尾魚,「這是有名的紫玉湖醋魚,舍妹特意命人做的。」
哦,盡在咫尺的魚就是表哥很喜歡的紫玉湖醋魚嗎?她時常听聞表哥說這個味道有多好,但她無緣一嘗,因為這魚的上頭是一層清油。
片片切細的青蔥灑在魚的周身,甚是好看。
她提起筷子夾了一塊,「既然是表嫂的美意,當然應該品嘗。」
尚憐星也跟著夾了一塊,卻是放入範姜軻的碗中,輕柔地道︰「這魚是早晨才打撈上來的,很新鮮。這醋也是我們產業下釀的,你最愛的米醋。」
原來範姜軻也喜歡這紫玉湖醋魚啊,真是一個品位,不然怎喜歡上了同樣的女子。她心里喟嘆,表面卻也開始行動,「小心有刺。」
用自己的筷子將他碗里的細刺挑出來,朝他溫婉一笑,「慢慢享用較好。」
引來尚憐星一個白眼,卻不見他有何動靜。
她也若無其事地開始用膳,但放在碗邊的那一塊魚肉,怎般都是踫不得。
「听說邊關開始下雪了,你帶我一起去看雪可好?」尚憐星拉著範姜軻的袖子,低聲軟語,那優柔的臉上仿若星辰里綻放最美麗的雲朵,潔白無瑕,溫婉動人。
現在入秋,但是邊關接近塞外,下雪也不足為奇了,但是她這個要求……似乎撒嬌的意味更多一些,「去年秋天你答應過我的,一直都沒有兌現。今年你是一定要陪我去的了。」
「憐星。」尚江捧著碗筷,急急地月兌口。
就算範姜軻疼惜憐愛她,也不該在蘇千雪面前這般放肆,想來蘇千雪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看似柔弱又怎會那邊任人予取予求。
尚憐星不理會,嘟起紅唇就是直直地望著範姜軻。
範姜軻沒有開口,但神情已開始偏柔,望向她的表情也是包含憐惜。
看在眼里,蘇千雪的唇邊卻是泛著嘲諷的笑意,表哥喜歡的女子如何她不曉得,只知道眼前的女子……太不識大體。
不避諱她國舅府二千金的地位,也不介意她是相府夫人的身份,若不是眼前的女子單純得毫無心機只愛情郎便是她在大膽試探範姜軻的底線,看他到底會縱容自己到何地步。
蘇千雪只把這一幕當作看戲般收入眼底。
碗里的白飯去了一半,但菜肴沒怎麼踫。那些菜都太油膩了。
奇怪的是,今日怎沒人飲酒?
「喝酒對身體不好,能不喝就盡量不喝,你能听進去,我真開心呢,軻哥哥。」尚憐星輕快地笑著。
範姜軻只淡淡一笑,吃著她夾來的菜,「等朝內時間空閑了,可以大家一起前去賞雪。」
他還真會心疼尚憐星,蘇千雪心里暗笑,平日都見他淺酌,原來今日是尚小姐來了才這般。但能為了她改變自己的飲食,尚憐星在他的心底一定有著地位。
如果他有心想要奪回尚憐星,也不是沒有可能。
眼眸微沉,嘴角又漾開了花,「範姜夫君,若要賞雪,旁邊不是有千朵雪嗎?」銀鈴般的笑聲,如溪水涓涓流著,丁丁冬冬地听得悅耳。
她讓自己的身子也朝範姜軻近了些,對著他的耳畔吐氣如蘭,「當初父親大人給我取名千雪也是希望我能在寒冬如雪花般恣意綻放自己的美麗呢,夫君,你道我是否配得上這名?」
那一聲輕輕的「夫君」听得他的心一震,莫名地心悸。她從未喊過他「範姜夫君」以外的稱呼,總是不厭其煩地喊著四個字,他都忘記了若然喊他夫君不是更來得貼近嗎?
她的發垂落到他的臂上,有一小撮滑入了他的手心,細膩的觸感如絲。
尚憐星見他發怔,不禁把他往自己這邊拉扯了些許,「軻哥哥,我要吃蝦,你幫我剝。」
他回過神來,手心的發絲也跟著飄離,瞧見尚憐星楚楚的樣子更見柔情,手指已經幫她開始剝蝦,一如當初。
堂堂一朝宰相對一名女子這般溺愛,看得蘇千雪也沉默了。
尚江擔憂地看她一眼,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這個妹妹的任性也就只有範姜軻才會當作寶貝捧著。
蘇千雪碗里的飯快見底了,難道要坐著陪他們耗嗎?眼波流轉間正對上尚江的目光,微微一笑,斂去心思。
模出袖里的絲巾替他擦拭嘴角,「範姜夫君,這邊有油漬。」
又對尚憐星投來的目光道︰「表嫂,你已身為表哥的妻子也理當多照顧表哥才是,不知你可否有像我這般對待你的夫君?」她把「夫君」二字說得特別清晰,語氣更是緩慢,特意把絲巾一角露出來,「自那日範姜夫君用了我的絲巾,我便繡了他的名在上頭日日想著念著,表嫂你看,我對範姜夫君的想念是他就在我身邊我還是覺得好想他。不知你對表哥現在又是什麼心境?」
一席話,說得尚憐星臉一陣紅一陣白,她分明是在給自己下馬威。
一口一個表哥,她什麼時候承認是她表嫂了,嫁給那個白沐風她是千百萬個不願意,本想用這損招逼範姜軻出面阻止納她為妾,卻不料紅轎送入將軍府也不見他有動靜。
心里咽不下這口氣啊,不甘心就此輸給蘇千雪。
尚憐星柔弱地哭泣起來,不明就里掩面哭泣,低低抽泣著不停。
那聲音像是黃鶯停落在樹梢,婉轉淒美,听到人心坎里去。
丙不然範姜軻冷漠地道︰「夫人用膳完後,就先離開吧。」
好像眼前一陣寒風吹過,蘇千雪的身子抖了抖,聲音也藏不住悲傷︰「範姜夫君,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她,但我更放不下你啊,我我我……」她咬咬牙,小跑了出去。面色像是隱隱帶了水霧。
掩袖的尚憐星微微地笑了。
蘇千雪小跑走了幾步,又慢慢緩和下來,跟在後頭的小雅也緩下了腳步,靜靜陪在她左右。
極輕地一聲嘆息,她手負在後,抬頭仰望天空,楓葉正紅,飄落無數,如嫣紅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妖嬈多姿。
幸好有尚憐星這一鬧,不然都不知自己何時才能離開那個地方,空氣還是這里比較新鮮。
「啪」的一聲,眼前閃過一道黃色的影子,她低頭一看,是天上掉落的鳥兒。
不知名的小鳥,在地上拼命地掙扎,拍撲著翅膀,右腿像是被箭射傷,滴落了些殷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