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仁和每次看到這一人一龜,他就覺得好笑。烏龜听說是靳春柔有次在上學途中遇到的,當時她對它說,只要我放學回家時你還在這里,我就養你。
好死不死的,當她放學沿著原路回家時,那只烏龜仍舊是在那里一動也不動的,為了遵守承諾,他們靳家于是多了只龜,名字叫小標。
他轉身要走出春柔的房間,眼角在掃到她的KittY粉紅小枕頭之下露出的那一小角後,決定還是自己先把武林秘笈瀏覽過一遍,再讓它重回靳春柔的懷抱。
腳上趿著毛毛的無尾熊拖鞋,她懷著戒慎恐懼之心,面對著坐在她面前與一名白發蒼蒼、眼光如炬的長者聊天的老爸。
咦?奇怪,這個老先生是誰啊?
為什麼平日講話大聲、粗魯的老爸會對他這麼客氣,甚至還奉茶請吃餅?!
嗯,可疑!
「是啊、是啊……從您那里出來之後,我就擺了個簡單的餡餅攤,賣一些牛肉、豬肉餡餅什麼的,生意還過得去,真是托您的福了。」
噢,我的老天啊!
敬語耶!您來您去的……
噢,原諒她!
她在今天以前真的是懷疑過她父親不會用這個字,但今天……她親耳听到之後,就證明她錯了。
而從您那里出來……就代表著,在還沒開始賣餡餅之時,他們兩個是主雇關系嗎?
包可疑了!
「小靳,別這麼客氣了,這是……」長者將視線移到了靳春柔的身上,那審視的銳利目光,讓她不停地打著冷顫。
他長得一點也不慈眉善目,怎麼看就是覺得很凶,而春柔這個人又是超膽小的,所以就只有害怕的份了。
「這是我的不才女兒,春柔……好不容易拗了個五流高中的文憑出來,就是找不到什麼工作做,她高興的話就幫我賣賣餡餅、桿桿餡餅皮,不高興的話就和她養的寶貝烏龜窩在房間里,動都不動。」
「這怎麼行!女孩子怎麼可以這麼懶惰。」長者不悅的指責著,「現在的小孩就是這麼好命,只想著自己過得好而已,從沒想過要為家人打拚。」
有啊!她有啊!春柔在心里頭為自己抗辯著。
她真的有想為家人打拚啊!只不過太多人有眼無珠,不知道用了她這位神人之後,業績可以呈倍數上漲,這算是他們公司的損失啊!
「是是……關于這點,是我們教養無方。」
「的確,這女孩是得好好的磨練、磨練,小靳,你有沒有想過要給她找什麼樣的工作?」
「沒。」
「這就是你太放縱她了,你不能任由她這樣子過日子。」
「單老先生,那依您的意思……您覺得我該怎麼樣做?」靳父虛心求教著。
「我當然是希望你女兒出去找個工作,別成天窩在家中,免得骨頭都軟掉了,以後就習慣在家吃閑飯了。」
他的利眼又瞄了靳春柔一眼,讓靳春柔差點想學小標擁個龜殼,三不五時的庇護自己。
我的媽啊……這個臭老頭!原本她都是很有禮貌的,但他……居然要她老爸把她踢出家門做苦力,她氣得就只能用「臭老頭子」來形容他了。
他以為他是誰啊?!他憑什麼決定她的一切?她就是喜歡窩在家里頭睡覺、養烏龜、听音樂兼看狎客行,不行嗎?
他哪來的權力管她這麼多?!
她靳春柔最討厭的一種老人家,就是「倚老賣老」型的,而眼前的這個,完全符合這個類型。
「我不……咿呀……咿呀……」
她嘴巴才剛打開,便被靳父塞了一顆隻果,止住了之後的話,只能不停咿咿呀呀地說出自己滿腔的怒火。
「你最好給我乖乖的在這里啃這顆隻果,敢對單老先生胡來的話,我就把你踢出去。」靳父警告的說道。
這個單老頭子就這麼偉大是不是?偉大到讓她父親舍棄她這個寶貝女兒而就他的……
春柔的眼神變得幽怨、可悲……她就知道自己一定是撿來的、別人不要的,否則她不會和她兩個哥哥差這麼多。
她大哥、二哥從小就是資優生,出社會之後,更理所當然的成了社會中的菁英,而她呢……從小寶課就是從後頭數比較快,出社會……不!她簡直變成社會中的烏龜一族了。
「單老先生,那您可以幫我們春柔安排工作嗎?」
「這當然沒什麼問題,年輕人就要懂得吃苦耐勞,想我年輕的時候不也是這麼麼走過來的嗎?」單老先生朗笑著。
等等……等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們談論的對象應該是她才是,他們不應該這麼不尊重當事人的意見啊?他們是不是應該要問她,願不願意讓老先生為她的人生找一條出路呢?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漠視人權,她要抗議、抗議、抗議……
她的聲音根本不會有人听到,只能把氣全都出在嘴巴上的那顆隻果,用力地啃著那顆無辜至極的隻果。
「那……單老先生,您覺得我們春柔適合做些什麼工作?」
「就我們公司的小妹吧!听人事部的經理說,想找個工讀生小妹處理一些雜事,既然有這個缺額,就讓你女兒去補好了。」
「什麼?要我做小妹?!呸呸!」她連呸了兩聲。
「死也不干!」
她渾然天成的傲氣,在此時、此地展露無遺。別以為她是只米蟲就能這麼對待她,她的人格、她的自尊、她的傲氣可沒有因為閑散的日子而全都磨光。
要叫她工作,最起碼也得是高級助理秘書才行,最起碼唷……
「死也不干是不是?」靳父暴怒,喚著一旁的長子︰「仁和,把桿面皮的桿子給我拿來,讓我打死這個臭丫頭,好過氣死自己!」
「爸,這不好吧……春柔只是開玩笑的……」靳仁和也為春柔說項。「春柔,你快說啊!說你願意听從他們的安排……」
那根面桿子……
她的眼對上了靳仁和手中的那根面桿子,所有的傲氣、自尊、人格,在此時、此刻完全蕩然無存,她……輸了!她認輸了!
她的人生完全任憑他們兩個老頭子發落,就算她爸要把她賣到火窟當個小雛妓,她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畢竟他們把她養這麼大,她是不應該有任何怨言的。
「對……老爸,我只是開玩笑的……」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著,「就算你要把我賣到煙花柳巷,我也不會怪你、怨你……」
只希望她老爸還有一點人性在,听到她這種悲切的聲音,懂得懸崖勒馬,別把他的寶貝女兒推入萬丈深淵里頭。
孰知,這麼感性的話,完全得不到任何一個有血有淚的人的認同,反倒是讓靳仁和笑得差點肚子痛。
「哈哈哈……哈哈……春柔,你別耍寶了好不好?把你賣到煙花柳巷去,能值幾個錢啊?還不如把你載到豬肉攤去論斤論兩賣,還比較有賺頭,哈哈哈……」
「大哥,你的意思是說我肉多嗎?」春柔氣得臉鼓鼓的。
她這個叫嬰兒肥好不好,一點知識都沒有!
「哈!這句話可是你說的,不是我說的,春柔,你自己知道肉多就行了,別說出來給別人听。」
「那就這麼決定了!」
無視于兩兄妹的打打鬧鬧,單老先生威嚴地下了結論。
好不容易送走瘟神,靳春柔心里頭還是懷有一絲小小的期望,相信自小就疼她、寵她,愛她的父親,不會把她推入火坑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