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確需要相處,才能真正認識對方。
就這點來說,葉羽寧發現外表粗獷的杰斯其實個性有夠龜毛挑剔。
堡作上,他嚴格規定炸薯條的金黃度、煎熱狗的火候度、地板樓梯和吧台的光潔度、浴室廁所的清潔度……訓練她開酒瓶速度要快,雙手拿六杯啤酒分送給顧客時不能灑出一滴酒。
私底下兩人同住,洗衣服、采買、倒垃圾……還有一大堆各式各樣的工作,她日夜顛倒爆肝不說,整天累得跟條狗一樣。
葉羽寧三番兩次想耍賴,杰斯那經沒表情的臉就會說︰「我就知道你太年輕,沒辦法吃苦。」
為了賭一口氣,葉羽寧不得不在他強勢的作風上屈服,工作短短兩個月,她手掌皮膚變粗糙不說,連縴細的上臂也隱隱長出一些肌肉。
有一天,葉羽寧洗澡時對著鏡子,忍不住拿蓮蓬頭大唱瑪丹娜的歌。
據報導說八O年代性感女神瑪丹娜是個運動狂,她全身經過專業的鍛煉,都是結實的肌肉,沒有一絲一毫的肥油贅肉。
葉羽寧在浴室唱LikeAVirgin,音質清脆如吃著新鮮小黃瓜,伴隨流水聲,就是她一天里最輕松悠閑的日子。
浴室的歌聲杰斯無緣听見,但是,有次凌晨三咪點在打烊的酒吧里,杰斯排好桌椅,正在清洗流理台的杯子,突然听見葉羽寧邊為吧台打蠟邊唱歌,他不覺睦鄰友好了一下。
她把Gueen的華麗搖賓唱成微帶哀愁的藍調爵士,她的bosanova好听極了,清麗的音質呈現微微慵懶的唱腔,確實動人。
沒想到她說她會唱歌,是真的。
可惜就是太年輕、涉世未深,加上沖動行事,才會陷入合約的陷阱。
好幾次,他們就在打烊的酒吧各做各的,清潔工作完成之後,杰斯會嘴上叼根煙,微抬下顎,眯眼不讓煙霧薰進眼楮,靜靜听她唱歌。
這時候,他會想,葉羽寧仿佛是一只迷路受傷的鳥,停留在他的窗前,暫時被他收留馴養。
終有一天,她會變得堅強,到時他會將她野放,任她在自由的天空翱翔,唱歌給全世界的人听。
杰斯听著她的歌聲,在煙灰缸點掉灰,沉默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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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杰斯酒吧打工的第三個月,蔡哥終于主動打電話給葉羽寧。
星期一晚上酒吧快營業前,葉羽寧接到蔡哥的電話,以為是解凍的好消息,于是立刻向杰斯告假,去赴蔡哥的約。
今晚,非假日的酒吧里幾乎都是熟客,體育頻道沒有特別精采的球賽,營業後不久,杰斯就播放金屬搖賓樂。
杰斯在大學時期有兩個最要好的橄欖球校隊隊友——霍磊明和璩烈,兩人不約而同來此相聚。
霍磊明是律師,璩烈則經營進口酒的生意。他們是酒吧的熟客,剛在高腳椅坐下,杰斯就各給他們一杯酒。霍磊明酷愛波旁威士忌,璩烈喜歡冰鎮過的伏特加。
霍磊明剛離婚,璩烈和杰斯剛抱持不婚主義,三個接近三十而立的男人,不談工作,也不談愛情或婚姻,只談喜歡的橄欖球。
不久,梁子桐走進酒吧,霍磊明和璩烈同時向她打聲招呼。
梁子桐不僅是他們的大學同學,也是橄欖球校隊經理,同時還是杰斯的前女友。
梁子桐挑了一張椅子坐下,杰斯正在廚房炸薯條,端了薯條走進吧台里,看見她也在,立刻相視微笑。
不需她開口,杰斯轉身開了一瓶紅酒,緩慢倒進玻璃杯,然後送到她面前。
「今天怎麼有空來?」杰斯問。
「小孩公婆帶去南部玩了。」她聳了聳肩。「所以,就來放松心情。」
梁子桐在外商公司擔任秘書,她穿著剪裁合身的黑色套裝,留著一頭俏麗時髦的短發。
「老公呢?」旁邊的霍磊明插嘴問了一句。
「等一下會來接我。」梁子桐側頭顱著霍磊明。「干嘛問?你以為我像你一樣也離婚了嗎?我們的婚姻很幸福的。」
「別提到我,算我沒問。」霍磊明一副後悔插嘴的表情,低頭凝視琥珀色的液體,輕啜了一口。
四人聚在一起好像是同學會,杰斯把音樂換掉,改放六O年代的民謠,第一首就是BobDylan的歌。
然後,四人開始閑聊。梁子桐是他們的開心果,有她在的地方,氣氛總是特別熱絡,笑聲不斷。
沒過多久,梁子桐的老公過來,把她給接走了。三個男人看著她離開的倩影,璩烈忽然問︰「你現在會後悔放掉她嗎?」
杰斯剛要點煙,璩烈則把一小包古巴煙絲拿出來,小心翼翼地卷成煙,遞給他。
「抽一口看看,還不錯的煙。」璩烈說。
杰斯點上之後,緩慢吐著煙,才說︰「其實,一直都有一點。但是看到她離開我之後過得更好,我就知道我們當初的決定沒錯。」
從大學時期就開始交往,直到該定下來的時候,杰斯卻猶豫了。
他們散的原因其實並不復雜。
梁子桐渴望成家,想和杰斯一起生活,甚至一度為了配合他夜貓族的生活方式,考慮放棄外商公司升遷的機會,到他的酒吧幫忙。
當時,杰斯很苦惱。
為了愛情,有一方犧牲並沒有錯。然而,那樣的犧牲卻讓兩個人過得不快樂,每回討論到「未來」,他們總是無法得到共識。
組織家庭,不是杰斯想要的生活在。一直以來,杰斯只想過得自由,愛情遠遠排在自由的後面。
當杰斯注意到自己沒有辦法再讓梁子桐無憂無慮地笑著,沒有辦法讓她像以前一樣散發無比的光芒,仔細思考之後,決定和她分手。
沒過多久,梁子桐就和上司戀愛、結婚、生了一個小孩。再度同現于酒吧,已經是一個小孩的幸福媽媽。
當初杰斯的決定並沒有錯,現在的她容光煥發,比起學生時代更增添一股成熟迷人的魅力。
「怎麼聊起這個?」霍磊明問。
老實說,這種話題對他們三個單身的男人來說,有些沉重。
「就是,不如安靜喝酒就好。」杰斯各自在他們空酒杯斟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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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蔡哥見過面,晚上回到杰斯的酒吧,葉羽寧工作起來顯得心不在焉。
收拾桌子,不小心打破酒杯;炸薯條,不小心燙傷了手;切德國煙翹香腸,差點切到手。
她那樣心事重重,杰斯發現之後忍不住到廚房關心一下。
星期一的夜晚,顧客沒有假日多,很多把事情做完,葉羽寧翻轉椅背,坐在椅上,一只手撐腮,靠著餐桌發呆。
「事情不順利?」杰斯走進來問。
葉羽寧低頭發呆,半天都沒有反應。因為她背對著杰斯,撐臉的手把听得見的右耳捂住了,杰斯只好過去推她一下。她嚇了一跳,回頭發現是他,無精打采地頭號︰「有什麼事?」
「你又忘記戴電子耳,我剛剛叫你,你都沒有反應。」他說。
「有些話不听也罷,有些事情……忘記最好。」葉羽寧垂下頭,淡淡地說。
「今天不順利?」杰斯再問一次。
葉羽寧把蔡哥給她的一張CD推到杰斯面前,低聲嘆氣,無奈說︰「這是公司的前輩這個月剛發的新專輯,里面的歌你听都不會想听,是什麼搖頭舞。而且專輯根本不是重點,重點在那本清涼寫真集,買專輯送寫真集,是公司的行銷策略。」
杰斯瞄了專輯封面一眼,一個女人穿著清涼比基尼在沙灘上玩海灘球,內容去是夜店的搖頭音樂。他微皺眉。專輯設計整體感覺很不搭,翻過CD背面,唱片公司的名字連听過沒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