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玉山取出一只銀質扁盒,遞一張名片給她,「我現在和朋友合開公司,如果有什麼合適的好機會,就通知你。」
路人玾看著名片上印著密密麻麻的頭街,笑著收進圍裙口袋里。
「阿玾,既然你們準備打佯,那我請你去吃個飯或喝杯咖啡,如何?」馬玉山發現,這個學妹越來越秀美,尤其臉上那抹帶著淡淡輕愁的微笑,更是引起他的好感,較過往更甚。
這時候,路母從廚房小窗輕聲喚著她,她朝馬玉山笑笑,便轉身走近窗口。
「阿玾,你的朋友?」路母見女兒點頭,便接著問︰「約你出去吃飯、喝咖啡?那你去吧,店里我來收拾就好。」
她朝小窗外張望、打量。嗯,還算人模人樣,呃,應該是「未婚」的吧?唉,這阿玾也真是的,老是吸引到一些不合適的對象。
路人玾搖搖頭,「不用了,讓他自己去找別的餐館吃飯就好。」接著,她以低不可聞的音量又說︰「他不是我在等的人……」
☆☆☆
「大哥,給我飯吃,然後給我零用錢!」康雲雲習慣性地,大步定進康向譽屋內就直嚷著。
客廳中沒看到人影,她先打開辦公室門探頭看去,也沒見到人,然後才轉身走向餐室。
餐桌旁的羅川看了老板一眼,表情滿是哀怨,然後故作開朗地對走進餐室的康雲雲說︰「廚房冰箱里的食物,包君滿意。」他的笑容很偽善。
康雲雲瞥了桌上一眼,驚慌輕叫道︰「便利商店的微波便當?你們竟要我吃這種東西!」
「還有各種飯團、三明治,滿滿一冰箱都是喔。」羅川朝她眨眨眼,夸張地介紹著。
連著幾天,他和康向譽已將每家便利商店所推出的各式微波便當、飯團、三明治,全吃遍了。舌頭上每顆渴望美食的味蕾不斷地向他抗議著——要被養刁了嘴的老饕連日進食速食,簡直就是一種酷刑,有時他真是恨極了康向譽干嘛要住偏遠的鎮郊。
羅川嘆了口氣︰心想︰還好,他們已與日本車廠敲定參觀行程,近日內就要起程到美食聞名的國度。
「玾姊姊呢?她上哪去了?」康雲雲鄙夷地把視線由微波便當上移開,疑惑地問著兄長,「就算玾姊姊回家了,那何嬤嬤人呢?」
康向譽推開椅子站起身,悶聲不響地離開餐室,他將回答的工作交給羅川。
他昨晚又作了惡夢。
在夢中他看到午夜,漆黑的乍夜像絲綢一樣,又像是液體的向四面八方流去,把每樣東西緊緊地封住,像融化的瀝青包住整個世界。
然後,在律師事務所里遇到的恐怖事件又重新上演一遍,漆黑的空間使他感到異常恐懼以及無助。
但突然問,耳邊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他听不清楚聲音的主人說了些什麼,但卻撫平了他的不安,使他得以喘息。那個聲音是他的心靈支柱,而他也知道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醒來後他明白那只不過是一場夢,但他非常確定,他極度想念那聲音的主人。
鞍日洽公的行程不能再延誤,而他深切地希望,當他回來時一切問題都已獲得解決。
☆☆☆
路家的房子是一棟舊式的獨棟建築,路人玾的房間在三樓,一房一廳,地方不大,剛好夠用。
她的房間面向街道,有一個小小的陽台,被行道樹半遮半隱著。當微風吹拂,樹影婆娑時,有種茱麗葉問「羅密歐啊,羅密歐!為什麼你偏偏是羅密歐呢?」的氣氛。
路人坤被自己羞怯的期盼搞得心神不寧。她想起一種名字叫「等待」的玫瑰花,那種花的花辦是白色的,有一圈淡淡的粉紅色,當有人將它摘下時,花瓣會全部掉落。
她又想到未認識康向譽之前的日子。她喜歡一切已步入常軌的生活方式,那使她覺得平靜,而今,她再也尋不回過往的平靜,只因她等待的人尚未出現。
「玾,幫我包扎。」路人昺提著大大的藥箱,跛著腳定進姊姊房里,然後一坐在她床上。
路人玾看著小妹新添的傷痕嘆氣,從藥箱拿出跌打藥酒,倒了一些在小妹右手腕上——路人昺就是因為手腕也受傷了,所以才無法自行推拿上藥。
「你打算要等多久?」路人昺開門見山地問。
推揉著小妹的手腕,路人玾沒裝作听不懂,「其實我也不知道……應該說是還沒仔細想過吧。」
「嘶——」一時受痛,路人員嘶叫了一聲,她眨掉掛在長長睫毛上的痛淚,才又問︰「萬一他一直離不了婚呢?」
路人玾蹙眉,臉上表情就像被揉痛的人是她一樣。「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從藥箱里拿了一張藥布敷到小妹手腕上後,她心不在焉地拿繃帶纏上。
「你會和他繼續下去嗎?」她邊問邊將傷腿跨到大姊膝上。
路人玾怔住,抬眼望著妹妹。
「不顧一切繼續喜歡他,甚至是愛他?」路人昺頓了一頓,又問︰「你還控制得了自己的心嗎?」她的口吻淡淡的,眼神卻透著一抹犀利。
母親和二姊還有她,都對大姊的心情關心極了,卻不曉得從何問起,只好由她來問了。
「我……我真的沒辦法回答。」
「會遲疑就代表你已經回答了。」
路人玾不知該說什麼,只好苦著臉繼續手上的工作——用力推揉小妹的傷腿。
「嘶——嘶——」路人昺咬牙,痛嘶聲不斷由牙縫中迸出。終於,當她能出聲說話時,她啞著嗓子埋怨道︰「玾,你別把怨氣出在我的痛腿上。」
路人玾連忙放緩力道,哭喪著臉說︰「真不甘心,我只是想談一場單純戀愛而已呀!」
「戀愛沒有單純的,當你愛上一個人︰心就變得復雜,怎麼也單純不了的。」
路人玾停下手,低聲說︰「我想,你說得對。」她抬眼看著小妹,「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還有,為什麼我這個做大姊的,要讓做小妹的你來開解呢?」
路人昺忍俊不住地笑著說︰「玾,你就是太像一個大姊了,老是要中規中炬的做好每一件事,什麼事情都要分辨出黑白,永遠被自己的道德觀捆住。」她將腿伸到地板上,偏頭靠在大姊肩上,並將身體倚過去。「有時候模糊、蒙朧、昧,是更具美感的喔!」
「可惡的丫頭!」
路人玾惡作劇地伸指戳戳小妹渾圓高聳的胸部,「你不只外表長得像最佳情婦,連想法也很具有情婦的發展潛力。」她知道昺最討厭別人說她有張情婦臉了。
「哼!」路人昺不顧身上的傷勢,笑著跳起來把她往後撲倒在床上,「看我的十字鎖喉攻擊!」
「啊——」路人玾哇哇大叫,邊笑邊掙扎,「你什麼時候連摔角都跑去學啦?」
☆☆☆
雨季過去了,入夜後天空中繁星爭輝。今晚路母和朋友相約出游,所以由她負責快餐店打烊後的清潔工作。
她邊笑邊想,以前她很少有約會,有時甚至故意推掉好幾個約會,來陪伴獨居的媽媽,那時她並沒有為誰犧牲的感覺,她情願和媽媽一起做任何事,覺得那樣更好。
如今,竟是媽媽和朋友們時常相約去看電影、去唱卡拉OK,然後怪她老是待在家里,活像個無趣的老姑婆。
她和兩個妹妹一致猜想,媽媽說不定是交男朋友了呢!
路人玾抬腕看看表,為自己替可能會晚歸的媽媽擔心的心情,而感到莞爾。
她鎖好快餐店的鐵門,將鑰匙收進牛仔褲口袋,轉身沿著人行道漫步回住處。
這時,一個穿著緞料長衫的女人,快步的越過路人玾,朝另一個穿著露背短裙的女孩臉上甩了一個耳光,這一巴掌在夜色中格外清脆。